“回二婶儿的话,”曹世隆眼观鼻、鼻观心地答说,“去年的帐没有结,是因为二叔挪用了一笔款子。”

“谁许你让他挪用的?”震二奶奶沉着脸说:“他得把公私分清。”

“是!下一回不敢了。这回请二婶儿准我报销吧!”

“也罢,这笔帐我跟你二叔算。”震二奶奶将一张清单放在桌上;然后问说:“你的帐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那你就在这儿对吧!”震二奶奶手一指,“那儿坐,有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

于是曹世隆到靠壁的另一张方桌上坐下;眼看着帐,心却在震二奶奶身上。他已经打听过了,曹震仍旧独宿在鉴心山房,可见夫妇并未和好;然则震二奶奶何以又敢不避嫌疑,公然找了他来。这个疑团不打破,心里七上八下,帐也对不下去了。

因此,他索性将帐目丢在一边,不住偷觑震二奶奶;只见她正在料理过节的琐务,人来人往,或者回事,或者请示,震二奶奶手挥目示;三言两语便即打发。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清闲无事。

然后是小丫头端了脸盆来,震二奶奶洗手剔指甲,又拿粉扑匀一匀脸,方始起身走了过来。

曹世隆急忙站起;只听震二奶奶问道:“对得怎么样?”

“还没有对完。”

“慢慢来!”震二奶奶有意无意地回身看了一下,除了远处的丫头以外,别无他人,方始压低了声音说:“回头我有一个信封给你;你拿回去悄悄儿看完,照我的话,切切实实办妥当。”

“是!”

“帐今天对不完,明天再对。”震二奶奶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是!”

“带几个月饼给你老娘。”震二奶奶接着便叫过一个小丫头来吩咐:“你去跟你锦儿姊姊说,拿八盒月饼,要净素的;隆官她娘是长斋,别弄错了。”

小丫头答应着去了;震二奶奶也缓缓移步,曹世隆便跟在后面相送。

花厅外面又有人往来不断,一时找不到机会说话;直到花厅门口,她可不能不说了。

“月饼拿回去,你先打开看看,只怕装错了;要印着绿寿字的,才是素月饼。”

“我知道。”曹世隆答说,“我一定先亲自打开来看一看。”

“对了!亲自检点一遍,也是你的孝心。”

两个人都把“亲自”二字,说得特重;无疑地已取得了默契。

回到家,将八盒净素月饼,逐盒打开来看,果然发现一封信;曹世隆看完,默记于心。第二天仍旧进府去对帐,到得日中便对清了。

“回二婶的话,”他去交帐,“照帐上算,我溢支了三百多两银子;尽年前交清。”

“你有多少先交进来,别让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