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一说破,李鼎倒觉得没意思了;不过一时也抹不下脸,改不得口,唯有不作声。

“李少爷,我替我们大小姐给你陪个不是,好不好!”

此言一出,李鼎大感意外,自然怒气全消了,转回脸来问道:“你怎么说?”

“我说,我替我们大小姐,给李少爷陪个不是。”小梅又说:“我们大小姐也是好意;不过当时因为心里急,说话重了些。请李少爷不要动气。”

“那里,那里!”李鼎这时才发觉自己错怪了蕙?v,不过还有一丝疑云带在胸中,“你们刚才笑什么?”

“我没有笑啊!是我们小姐在笑。”

本来还想问一问,蕙?v何事发笑。转念又想,自己实在也太小气了;就算让蕙?v戏侮一番,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而况,还特为遣侍来陪不是,像这样还要噜苏不已,岂不惹人笑话。

于是他笑一笑说:“你去告诉你们大小姐,我根本没有生什么气;更谈不到要她赔礼。时候已经不早;她如果看海看得够了,咱们就回去吧!”

当然,蕙?v不会再作逗留;但也没有马上就走,等李鼎走近了,她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查小姐,”李鼎已完全想通了,仍如来时那样,殷勤问说:“累了吧?”

“还好。”说着,脚步慢慢移动。

李鼎跟在后面,步子缩得极小,未免拘束;决定迈开脚步,回头说一句:“我在前面领路。”

“不!李大哥,”惠?v急急说道:“你让我先走;是该我先走。”

李鼎这才想到,江南的规矩,男女同行,上楼时男先女后,下楼则女先男后。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倘或下楼时男先女后,裙幅在男子头上凌空拂过,必有灾晦。如今下坡亦同下楼,所以惠?v说,“该我先走。”

虽在难中,不忘家教;李鼎心里在想:毕竟是诗礼旧家的闺秀!

※※※

到晚来,李鼎与惠?v的那一段波折,查太太与小姨娘都知道了;当然,是小梅告诉大姨娘,再传过去的。

“看起来是有缘份的。”查太太悄悄说道:“告诉两个丫头,别多嘴多话,听其自然。”

因为这天晚上思前想后,加上李鼎或喜或怒,或动或静的影子,不断浮上心头;以致扰攘终宵,始终不能安安稳稳的入梦。

第二天还是照常,曙色甫现,便已起身;只见大姨娘悄然走来,忧容满面地说:“情形不好!”

惠?v知道她是说母亲的病;心头一懔,急急问道:“怎么样不好?”

“气喘。”

坏了!惠?v心想,老毛病一发,动弹不得;母亲的这个气喘毛病,除了静卧休息,无药可治;卧床时间的长久,又要视气候而定,此时此地,犯此宿疾,怎么得了?

于是,匆匆挽一挽发,穿过一段甬道,推开厚重的木门,立即听得令人心悸的喘声;小姨娘与小梅一面一个,扶持着病人揉胸拍背,不断用小匙舀着温水,灌入查太太口中。蕙?v奔上去一看,母亲的眼闭着,神态却还安详,只是张口大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