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是春雨回去坏了。”锦儿放得极低的声音:“这话也还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听说那天她喝了点酒,睡到半夜,发现床上有个人,是她大舅的儿子,嫡亲的表兄。当时就闹了起来;但只喊得一声,让她表兄捂住了嘴,以后就不闹了。”
“为什么呢?”秋月想了一会,眨着眼问。
锦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幸而一口粥刚咽下喉,不然真得喷饭。
秋月也省悟过来了,脸上不觉一红,“她就那么贱吗?”旋觉措词不妥,随又说道:“我倒不大相信。”
“我也不大相信。不过,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春雨一个月总得回去一两趟。有时候是说明了的;有时候是溜回家,一早去到下午就回来了。”锦儿问道:“这总是以前没有的事吧?”
秋月把筷子搁了下来,又伤感又埋怨地说:“你还说包我开胃!我一点都吃不下了。”
“你呀,真是忠厚!老太太没有看错人。”
“可是老太太把春雨看错了。”
“不!老太太当初也没有想到,芹官的知识开得这么早。再说,当初照料芹官的那些日子,也很不错。如今不同了;应该,应该功成身退了。”锦儿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笑我在你面前掉文,不过除了这句话,我再想不出别的话。”
“这话说得并不错。”秋月问道:“你的意思跟太太一样,不必让她跟了去?”
“不错。”
“可是芹官一天都少不得她。”
“她要是死了呢?”
一句话堵得秋月开不得口;好半天才说:“就算她不跟了去,芹官总也得有个人照应。”
“那还不容易。让冬雪替春雨好了。”
秋月点点头同意;却又想到春雨,不胜感慨地说:“一个人真是想不到,变起来变得这么厉害!”
“女大十八变,还有得变呢!”锦儿又说:“秋月,只有你没有变。”
“叫我怎么变?”秋月不愿谈她自己;此刻关心的只是春雨――实际是芹官;想起马夫人的主张,便向锦儿问道:“照你看,要不要让春雨跟了去?”
“女大不中留。不但不必让她跟了去:干脆就放她一条路。”
“那么芹官呢?不能没有人照应。”
“照现在看,春雨也不能照应他一辈子。而况――。”锦儿把话缩住了;低头去吃粥。
“怎么话说半句?”秋月追问:“而况什么?”
“没有什么!”锦儿宕开一句,却又紧接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眼前像是非分手不可。你总也应该有个打算吧?”
“我能有什么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
“不错,可是现在是快保不住了;钟也不用你撞,你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