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魏剥皮再请你去问话时,你告诉他,要问的事太多,又隔了那么多年,而且帐簿也都收了去了,得一件一件慢慢儿想、慢慢儿查。”震二奶奶又说:“你要格外表明,这并非有意拖延;请他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会知道是件没法儿急的事。”
“话我会说;事情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照你的话,迟早有个结果给他;我可想不出来怎么样才会有交代得过去的结果。”
“你别管。‘没有金刚钻,不搅碎磁器’;他会剥皮,我会抽筋。走着瞧吧!”
曹震既信又疑;静下心来细想一想,总觉疑多于信,“你还打算治魏剥皮?”他问:“你是怎么抽他的筋?”
“我已经看出一点毛病来了。你等我好好儿想一想,等想停当了,我自然要跟你商量。”
听得这一说,曹震才比较安心;第三天见了魏剥皮,将震二奶奶的话,照本宣科地说了一遍;魏剥皮也久知震二奶奶是厉害脚色,当下说道:“尊夫人是女中豪杰,说的话真是掷地作响;几时可以有结果,请尊夫人自己定规好了。只要不误范制军覆命的期限,怎样都可以。”
“像这样的事,最晚到什么时候就必得覆命了?”
“查封之日,已先拜摺覆命,说在清查了。”魏剥皮以一种自己人相商的语气说:“老兄也是老公事,这种事覆命愈早愈好。为什么呢?查清楚了才能覆命;一时不能覆命,就是一时查不清楚,显得内情复杂,若往坏处去想,对令叔很不利。”
话虽含蓄,曹震却听得出来,“内情复杂”,而“往坏处去想”,自然是弊端深重。魏剥皮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曹震认为应该重视。
震二奶奶却不为然:“别听他的!”她说:“等他来催;要催得紧了,我的招数才施展得开。”她紧接着又说:“不过,如今似乎不能不告诉四老爷了。”
应付官事,都是曹震夫妇在办;曹俯出面,亦不过摆个样子而已。此刻震二奶奶认为应该告诉曹俯,在曹震自然照办;他用最省事的办法,把魏剥皮写下的询问事项,直接送了给曹俯去看。
这一看,使得性情和平的曹俯,也忍不住动怒,将曹震找了去,一开口就问:“你怎么把难题都推给你媳妇?她是妇道人家,本不宜干预公事的。”言时声色俱厉。
曹家的家规甚严;见此光景,曹震赶紧垂手弯腰,陪笑答说:“原是侄儿媳妇的主意。我也认为不妥;她说她自有作用。拗不过她,我只好照办。”
听说是震二奶奶的主意,曹俯怒意稍解;但曹震的错处还有,“就推在她身上,也该有个分寸。你看,”他指着纸面说:“这一款,是老太爷手里的事;那时你媳妇还是马家的姑娘,你也推在她头上,岂非荒唐?”
斥之为“荒唐”,已是极重的语气,曹震不敢再辩。但内心自问,并不荒唐;因为推在震二奶奶头上,原是无可奈何的搪塞之计,只为应付眼前,只要搪塞得过去,就算做对了。
“如今这么一大堆疑难;你怎么答覆人家?”
问到这一句,曹震方始从头细说;曹俯怒意全消,但也像曹震一样,心中有个极大的疑团,不知道震二奶奶的葫芦中,装着什么药到病除的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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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曹震非常吃力地说:“只怕拖不过去了!”
“怎么样?”震二奶奶问:“催得很紧?”
“魏剥皮的话很难听――,”曹震迟疑了一会说:“我也不必学给你听。反正连老太爷几乎都骂了!”
“他敢!”震二奶奶顿时发怒;她那双俏眼,一睁圆了便近似三角形,看着格外威严:“莫非他真要逼出人命来?”
“你,你,”曹震慌乱地说:“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这样逼迫;于他自己没有好处。”震二奶奶怒容全敛,从容说道:“你放心!他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那天四老爷说你荒唐;把老太爷在日,我还没有进曹家门的事,都推在我身上。其实,这魏剥皮才荒唐;他不想想,康熙五十一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