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连日来压在心底的惴惴不安几近爆发,让江棋瑞险些不管不顾地想要让宋思玺和他一起出去。

不再遮遮掩掩,肩并着肩,走进他人视野。

也只是一瞬。

骤然的念头顷刻被理智吞没。

又想起钱景澄不明原因的转学,江棋瑞彻底冷静下来。

他轻应一声。

走出几步,又回头重新看向宋思玺,开口:“下周见。”

高大的少年站在几步远的雨幕下。

柔和了冷冽眉眼,朝他轻轻笑着:“下周见。”

身姿挺拔的少年终于彻底转身离去。

一步步踩在雨点中。

最后留给宋思玺的,是一道黑伞下,单薄沉寂的背影。

·

车开进熟悉的庄园时,黑云压天。

偌大的庄园仿佛被笼罩进一片凄清之中。

轿车停靠在主楼前。

司机下车,撑开伞绕到后座,帮后座人打开车门。

江棋瑞迈下车,发现主楼的大门正开着。

他走进玄关,正好撞见拎着包的管家。

见管家拎着包似是要离开,江棋瑞微怔,停下脚步。

管家见到他,一如既往躬身。

而后才开口,轻唤他:“少爷。”

江棋瑞看着他,短暂沉默:“你……”

管家主动接话:“是的,我要离开了。”

年迈的老者在庄园里任职几十年,第一次露出不符合身份的笑:“买了今晚回老家的飞机票,现在要去机场。”

见江棋瑞不说话,管家又继续:“先生已经在餐厅用餐,少爷您进去吧,玄关凉。”

话闭,他再次向江棋瑞欠身,而后拎着包迈开腿。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棋瑞出声:“是你自己辞职,还是爸爸开除的你?”

管家脚步微顿,没有马上回答。

短暂寂静,他轻轻笑了。

“这不重要,少爷。”

老者重新看向少年,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笑容堆叠褶皱,让他看上去像个再普通不过,街边随处可见的和蔼老人。

良久,他轻叹一声,对江棋瑞道。

“少爷,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但……还是祝您自由。”

话音落地,身后大门合上。

江棋瑞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

站到身体不受控打了个冷颤,他才回过神来,换了鞋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进客厅。

长桌主位上,男人一如往常,不急不缓地用着餐。

江棋瑞走到桌边,却没有像过往一样,拉开椅子坐下。

他静静站在桌旁,看着主位上用餐的男人。

男人连头都没抬一下,像是丝毫未察觉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直到江棋瑞开口:“为什么?”

叉子轻碰餐盘,在空荡的客厅响起阵阵回音。

好一会,主位上的人才缓缓放下手中餐具。

他慢条斯理地拿过手边餐巾,擦净嘴,才仰头,满脸失望地看向江棋瑞。

“经历过幼时你姐姐替你跪在雨中受罚,我以为你应该足够清楚,你身边所有人,都要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可你却还是天真地步步踏错,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江棋瑞轻蜷垂落在身侧的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主位上高高在上的男人。

对这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失望过无数次,他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能令他更加失望的,可如今看着,他竟又觉得更加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