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在塌陷的石堆之间,微弱地喘息着。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求救声都微弱到听不见。在这恐怖天灾人祸之下,人类何其渺小,人人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得上别人呢?
日复一日,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却始终没有完全熄灭。
求生的欲望,在黑暗中微弱地燃烧着。
不死树自身的状况不是很好,力量在崩毁的天地间流散,根须被撕裂,神性在渐渐剥落。
……可这小家伙的声音,实在是又孱弱又倔强,像是一只掉进水里的幼兽,湿漉漉地哀鸣着。
实在是被这小家伙的声音萌的肝颤,祂还是流下树汁,浸润她破损的血肉,缓慢地修补那些被毁坏的生机。
她艰难地爬起来,靠着不死树的根须坐着,安静地喘息。
尽管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眼神依旧清亮。
她活了下来。
她虽弱小,但有着强大的求生欲和顽强的意志,挺过了这段混乱的时期。不仅如此,可能是短时间内喝了太多树汁,这小家伙竟然能跟祂交流了。
这个被大地遗弃的孩子,和这棵被天地抛弃的神树,就这样成了彼此唯一的陪伴。
他们十分投缘,总有说不完的话。
关于天空、关于海洋、关于人类、关于神明。
关于生死,关于永恒。
只是可惜,她很快就要死了。
她的生命太短暂,哪怕被不死树治愈,仍无法逃离时间的侵蚀。
祂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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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过了,给那人种子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有个事可以忙,不让他来打扰你我的清净。你救我一命,我心甘情愿一直陪伴你,也并不觉得孤单,不需要别人来陪我。”禾姑轻声呢喃。
她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聆听什么,随后嘴唇微抿。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死树选择让祝玖获得永生。
第60章 红伞伞白杆杆
在灵魂进入木骨泥胎的那一刻,不死树能感知到此人当下的感受。
此时灵魂刚被三味真火焚烧完,那是一种剥皮剔骨般的暴力显形。它撕裂表象,炙烤理智,迫使最原始、最脆弱的部分裸露出来。为了抵挡这剧痛,大多数人的本性都会反噬而出:怨恨、恐惧、不甘、嫉妒……
之前的实验品们,一生中美好的回忆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置于烈火焚烧之后的疼痛。甚至会因为痛苦的放大,让那点微弱的善意转化为对世界、对同类的嫉恨与诅咒。
那些残留着恶意的灵魂都极为苦涩,不死树不喜欢。
直到遇到祝玖。
可能她短暂人生中的甜也不算很多,但她一定把这些为数不多的甜都牢牢紧抓着,珍惜地反复舔舐过,当作痛苦的安慰剂。
当意识被烈火一次一次撕碎的时候,她总会用这些支离破碎的糖,覆盖灵魂上烧焦的裂痕。
攒了好久的麦当劳代金券,在生日当天和父母去大肆消费;在父母坟前哭得撕心裂肺时,孔奶奶递过来的一杯粉泡奶茶;在爷爷奶奶透过她看向自己死去的孙子孙女时,默不作声地成为他们寄托哀思的替身;担心失去学费不够要辍学打工时,十几只皲裂的手递过来的一张张纸钞……
她的记忆虽也苦涩,但是带着微微的甜。她虽然失去了父母,但却被众多普通人托举着长大。虽然要察言观色讨人喜欢,但也是真心感激并爱着这些对她好的人。
她爱着人类,也被人类爱着。
而那顽强的求生欲,那在绝境中死死咬牙活下去的执念,与禾姑如出一辙。
不死树觉得,她就这么死了,挺可惜的。
若是这个小家伙获得了永生,也定不会对人类有坏心思,还可以和禾姑做个伴。
祂一如既往地喜爱人类,不想亲手给人类创造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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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姑沉默了许久,轻轻“哼”了一声:“她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