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看了看师傅,他眉心拧成了川字,犹豫了半响,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小瓷瓶。

“赵瞎子,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我快死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但我求你,给我这徒弟指条明路,天篆族这传承,真的不能断了啊!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赵瞎子沉默了很久,摸索着接过了药,仰头就扔进嘴里。

“行吧。”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焦黄的牙,“也就是你年轻时候给我块馍馍,救了我一命。现在一命还一命,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他拿起一把刀,对着自己的额头便戳了上去。

刀锋破皮的瞬间,鲜血喷溅,热意裹挟着腥气喷溅到侯郁的眼睛里,他眼前一片血红,隐隐看到赵瞎子额头的伤口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片刻后,赵瞎子喘着粗气,原本就干瘪的眼眶更加深陷,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无力地朝侯郁招招手,待他凑近,微弱的气声混合着血腥味喷洒在他耳边:“小娃娃,你听着,你这微弱的一线生机,在东南方。”

“五十岁之前,找到这个地方,龟缩好了。若你能侥幸活过五十岁大限,切记千万别离开让你度过大限的地方。要是熬到九十六岁,嘿嘿,说不定还真找着个徒弟。”

祝玖拿棋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对面的侯郁。

长寿村地处东南,而这天坑,又在长寿村的东南面。

“这之后没几天,师傅就走了。他闭眼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传人。”侯郁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啧”了一声,“我当时年轻不认命,心里多少

有些不服赵瞎子的话,偏要与天道掰一掰手腕,就想证明人定胜天。”

于是他满世界乱闯,在金钱和权势里打滚,拼尽全力向上爬,想要用这一身天赋撕开天道的束缚,证明天命不过如此。

现在回想,实在是俗不可耐。

他上学校教过书,下海经过商,跟大人物同桌推杯换盏,也干过下九流杀人越货的勾当。所有人都说他是个风云人物,手段狠,运气好,能把握天时地利人和。

三十岁那年,他汲汲营营多年,攒下了些家底,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女儿。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满心盘算着金盆洗手、积福行善,幻想着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天伦之乐。没找到传人是他心底唯一的遗憾,但说不定,这孩子继承了天篆族的血脉呢?

可没两天,孩子就夭折了。

如当头棒喝。

他心里像是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但他强忍着不去看、不去想,只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四十八岁时,妻子再度怀孕。

这一次,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睡整觉,事事求稳,哪怕是煎药的温度,也要亲自过问。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已经足够虔诚,足够敬畏。

可最终,生产那日,妻子大出血,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