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风一怔,便也跟着蹲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戳戳闻人歌的肩膀,“困了?”

“嗯,”闻人歌哼出一个带着浓浓倦意的鼻音,“昨晚睡得晚。”

柏长风唇角抿紧,低声道,“这里凉,回伯爵府睡吧。”

“不了,我就眯一会就行,去你那……呼,不行,不顺路,”闻人歌迷迷糊糊说着,“半个小时后叫我。”

柏长风有心将人直接扛回伯爵府,可手刚探出,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明明无论是将女人从河里捞出来那次还是虏上马的这两次,次次都算得上亲密接触。

可刚才心中泛起的那丝悸动,让她……已经不太敢碰闻人歌了。

怔怔看着女人清瘦的面庞和浓重的倦容,目光又渐渐落在了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上。那股被自己强行忽视的烟草味又钻进了自己鼻腔,带一股子呛人的辛辣劲儿。

脑海中想象的画面细节一下又丰富起来了――女人在月色和夜灯下一手拿笔,一手点了根香烟。不,山上恐怕没有香烟这么精致的东西,大概是山匪们自己卷的土卷烟,皱巴巴的纸,粗制滥造的烟叶,辛辣刺激,吸一口会咳嗽半天,但也格外提神。

女人一边咳嗽一边喷吐着白色的烟雾,笔走龙蛇。

“咳咳,咳。”

出神的柏长风突然惊醒,低头――闻人歌的确蹙着眉在咳嗽,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更是有些白青,看起来快被冻醒了。

她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轻轻将人裹了起来,一边在心中咒骂着这家伙这么虚还熬夜还抽烟真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习武之人血气旺盛,闻人歌乖乖被她抱着,慢慢将脸埋进了还带着体温的大衣中,睡熟了。

而柏长风也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她一动不动,在混沌的思绪中最终抽离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柏长风,你喜欢她。

……

柏长风是下定了决心就说一不二的性子。于是,当闻人歌一行人再次返回山寨时,在那条两人相见了几次的必经之路上,她看见了十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我的行李,还有一些粮食和药物,”柏长风勒着马儿的缰绳,轻声道,“欢迎吗?”

闻人歌有些猝不及防,讶异看着小伯爵,“你打算入伙了?”

“没有,”柏长风眼神躲闪,“你信里……不是邀请我酿酒么?”

闻人歌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为了凑回信字数随口许下的约定,狐疑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瞟了眼小伯爵身后的阿宁和苦着脸的老管家。

柏家很久之前就一直是一代单传,小伯爵的伯爵府大则大已,其实里边没什么人,除了柏长风外,重要的恐怕就只有跟着柏长风一起长大的女仆阿宁和老管家了。

这次……是都要跟着上山么?

那和入伙有什么差别?

“不,”柏长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摇摇头,“只有阿宁跟着,只是周总管需要知道我去了哪。”

闻人歌闻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柏长风,调笑道,“喂,小伯爵,山上可不准有女仆伺候呢。”

“我知道,我不需要伺候,”柏长风淡淡道,“是阿宁认字,我想着她年纪和孩子们差不多大,大概聊得来,可以去教他们认字。”

闻人歌怔了怔――眼前的小伯爵年岁也不大,偏偏做事一板一眼,一本正经,透着股老成的味道,思考的问题也比自己想象中要成熟多了。

令人惊讶。

但这不是好事么?她心中暗暗想着:一个成熟的小伯爵,比自己预想中要一步步诱哄的胡闹孩子要好得多了。

于是闻人歌唇角很快溢出笑容,驱马上前,伸手,“欢迎。”

柏长风第一次郑重握住了她的手,也握住了那份邀请。

……

第一次下山带回只狗,第二次下山带回十几辆马车和一个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