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哥哥了?李安唐脚下没停,边跑边将淮栖方才的反应在脑子里转了转。那个神情,那个举止,她要是没会错意,难不成淮栖哥哥这是……看上哥哥了?这都啥时候的事啊!一向大咧咧的哥哥怎么可能不跟她讲这种好事?
除非他自己根本还不知道……
李安唐“啧”了一声,这俩人好不容易峰回路转两情相悦了,却依然是背靠背还隔着门,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一路小跑着出了营,身上已冒出层细汗,江边想来比她去凉州之前更冷了些,也不知那丫头添了衣物没有。她总是喜欢赤脚踩水,如今这天气可使不得,寒从脚下起,若是激坏了身子不好调养,这么多天没人照顾她。也不知恶人谷那些宵小有没有欺负她,虽然临走之前与她打过招呼了,大概能推算出归程,可若她今日没来怎么办?万一恶人谷的人不让她出来了怎么办?要是有人欺负她伤了她怎么办?要是她一味忍让受了委屈又没人哄她怎么办?不管怎么说,这次探亲花费太多时间了,李安唐眼下心里长了草一样,满脑子胡思乱想,越跑越快,没花多少工夫便跑到了江边。
只一眼她便捕捉到乱石后那个纤弱的背影,也不过这一眼,方才焦躁的心瞬间便平复了。
李安唐有些气喘地停下脚步,轻轻捂住了胸口。这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以前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这样牵挂。这感觉与她对哥哥和长辈的挂念不同,有些焦灼,带着零散的不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可只要见到她,哪怕如现在这般仅仅是背影,便一切都安然了。
她迈开步子,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五毒少女。那背影似乎有些萧索,不若以往那般灵动,身上仍是薄衫,赤着脚,一动不动临江而立,像在安静等待她出现。只等待她的出现。
李安唐觉得这气氛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那抹不安又升腾起来,走快了两步张嘴想唤她名字,少女却微微一颤,慢慢转过了身子。
李安唐距她仅有三步之遥,因此真真切切看到了,羌默蚩成由面颊直延伸到领口里的可怕淤青。
往日里凝脂般的肌肤看上去苍白憔悴,她对李安唐笑了笑,轻声道:
“安唐姐姐,你回来了。”
声线中微弱的哽咽让李安唐像被只手狠狠掐住了心脏。她脑中一片空白,咬着牙冲到羌默蚩成面前,不过只扫了一眼,便在她前额和颈侧看到更多擦伤和淤青。
“谁干的。”
李安唐只说了三个字,喉间却嘶哑如同野兽。羌默蚩成仍旧笑着,吸了吸鼻子:
“没谁,我从房顶摔下来了。真的。”
李安唐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死死盯着那片淤青,看上去已经做过处理,想必是羌默蚩成自己做的,但痕迹仍旧清晰可辨。
“这是鞭伤。你抽了自己一鞭子然后从房顶上摔下来的?”
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那些卑劣的恶人,对个姑娘家竟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都该杀!
见她脸色愈发阴沉,羌默蚩成将想好的说辞又咽了回去。她不是不感到委屈,而是没资格委屈。她只是个无用的人质,比起两个哥哥,她对恶人谷的价值太微不足道了,王遗风之所以留她性命,仅仅只为了牵制茶盘寨而已,只要她不死,受到什么欺辱都不会有人过问。
她已经清楚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原本也已经放弃了的。被那些一早看她不顺眼的恶人偷袭,挨了一鞭子从房顶被推下来的那个瞬间,她想倒不如就此摔死算了,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脱的方法。
她入恶人谷之后,远在苗疆的老父便一病不起,没几天人就没了,她却连回去为阿爹报丧守孝的机会都没有,茶盘寨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她再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生无可恋。原本该是这样没错。
可她突然想起了江边那个英姿飒爽的浩气军娘,她答应了会等她探亲回来。她答应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