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贵为天昭国的公主,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如此袒护?”
很明显,那不是随口一问,而是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仿佛这个?问题,藏在时幼心中很久了,压得她不得不问出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安静得可怕,连石室的烛火跳动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宁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从记事起,宁弃就被困在皇宫里。所有靠近她的人,脸上永远带着恭敬的笑?,可那笑?却?像隔着雾一样遥远。
那些日复一日的人、事,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虚假的、单调的、死寂的。
宁弃记得那一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她扮成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少年,悄悄溜出了皇宫。
第?一次,宁弃看到了鲜活的天昭国。
那一日,她去了许多地方。熙熙攘攘的天市街,铺满了琳琅满目的珍玩;香火鼎盛的落霞庙,漫天的檀香,几乎熏得她眯起了眼。
宁弃原以为,天昭国的热闹,会让她感到喜悦。可越是人声鼎沸,她的孤独便越是清晰。
于是,宁弃去了热闹的九曲巷。
逼仄的巷道弥漫着酒香,湿润的石板路上满是泥泞。她在醉云阁里喝了很多酒,甜甜的,是和皇宫里的酒不同的味道。
宁弃喝了很多,却?越喝越清醒,越清醒,便越不想回去。
她撑着下巴,坐在角落里,周围全是醉醺醺的笑?声。
然后?,宁弃看到了时幼。
披着陌生皮相的时幼,明明伪装得很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星辰,怎么也藏不住。
而时幼的对面,坐着一个?微醺的英俊男子。
时幼与?那男子之间,明明什么也没说,却?透着一种奇异的默契。那一刻,宁弃忽然觉得,那两?个?人和自己?一样。
孤独。
那种孤独的味道,宁弃闻得分明。
散发着一样味道的人,她自然会想靠近。
于是她们寒暄,喝了几杯,交换了名字,说了几句并不重?要的话?。没有过分的恭维,也没有隐含的敌意,只有平等?和亲切。
这是宁弃首次体验的感觉。
没有故作谄媚,也没有如屡薄冰。
时幼的声音淡淡的,却?让宁弃听?得格外认真?。宁弃攥着酒杯,听?着那声音,觉得终于抓住了一根漂浮在深海中的木头。但很快,那微醺的男子,不耐烦地拉走了时幼,像是护着什么珍宝,怕被自己?夺走了似的。
宁弃回首,看着时幼的背影,消失在九曲巷的灯火里。
其实,你根本不愿和我说话?,我知道的。
可尽管如此,你依然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
……
想到这里,宁弃忽然笑?了,笑?容干净,带着些莫名的轻快。
她没有说出藏在心底的那些话?,只是问了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
“黎净对我出手那会儿,你站出来,毫不犹豫地出手袒护了我,那一刻,你心里有过迟疑吗?”
“没有。”时幼没有半分迟疑。
“是啊,我也一样啊。”
宁弃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柔软的声音,落在空荡的石室里,却?仿佛击中了什么,一时间寂静无声。
时幼忽然觉得很触动。
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那张一向冷淡的脸上,竟带了几分认真?与?郑重?。
时幼郑重?道:“你的这份情,我不会忘。”
“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还能是朋友。”
宁弃安静听?着,看着时幼的眼神,竟有些晃神。她没有多说什么,可那抹笑?意,却?浮上了她的嘴角。
石室里寂静无声,唯有水滴落
地的声音,偶尔打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