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3)

夏夜闷热而悠长,后半夜刮起了狂乱的风,哨声簌簌的,凄惨地回旋在山里,吹得大门都吱哇乱叫的响,山雾起来了,水汽弥漫,濡湿而脏乱。

平良山又静了。

平良山很寂静,这一晚其实与夏夜每一个夜晚都没什么两样的,陈苹早就睡下了,赵光伟躺在西屋的木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屋子里静静的,月亮透过窗户洒下银辉,透过玻璃窗,无比晶莹明亮。赵光伟挠了挠头,把双手枕在后脑勺,眼睛亮亮的看着屋顶。

他和陈苹分开睡快有两个月了,一开始赵光伟挺不适应的,这张床就像一把剪子,锋利的割开了他和陈苹的关系。说到底那天晚上,当陈苹从后背抱住他的时候,他起身的动作太坚决。不亚于往人脸上狠狠扇了一下,真的太狠了。

其实赵光伟早不生气了,时间就是这样,具有其它特质望尘莫及的优点,一切不能消解的都能被它风化。他甚至还有点自责,进而衍生出一些羞愧,他真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他,人都是要脸的,哪怕他心里把他当了孩子,陈苹也还是个大人呢,怎么能那样呢。

木床发出吱嘎一声,汉子又翻了个身。

赵光伟挺满意现在的关系的,或许他和陈苹一开始就该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清清楚楚的。从前真是糊涂了,犯浑,还有点欺负陈苹什么都不懂,和他做了那些事。他比陈苹大,理应多照顾他一些,和孩子计较什么,就这么过吧,反正日子不用你推,它自己就往前跑,就这么过下去吧……

月亮圆了,风终于安静了一些,被青云镇压下来,化成了漂泊的雾,拢住了平良山,打湿了叶片。赵光伟终于睡了下来,夜深了。

还是出事了。

陈苹肚子里那个种到底是掉了。

事后回想,都应该说村里那些妇女的嘴怎么就那么碎呢,什么黑的白的青的颠的,你怎么就可以管不住嘴什么都说呢!再换个角度想,陈苹这个人也是蠢,真是犟种一个,驴脾气呀,这么大的太阳,人人都避着,你偏倔着往太阳底下晒,肚子里那个种不掉才怪呢!

一切都是那么的稀疏平常,可是事态早就已经攥上了喉咙,就等着这一天,命运让你哭了,你不能不血流成河。

是一个很平常的晌午,陈苹从地里回来,后背背着个篮子,里面捡了些掉在地上的残缺的核桃背回家。他舍不得丢,于是都捡起来,想着带回家来总有用处。

快到家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在谈话,陈苹一看,是村里几个妇女,他回过了头,一言不发地快速往前走。那几个女人却叫住了他。

她们问陈苹:“你男人在厂里干活,人家给了多少钱?”

陈苹脚步一下顿住了,皱着眉回头看她们。

这是两个一胖一瘦的女人,一个人高马壮的,脚大,穿着男人下地才穿的黑布鞋。一个牙齿龅,两片嘴唇努力也包不住最盛放的两颗,都穿着垮垮的褂子,嘴里还在磕瓜子。

如果陈苹要是出门再多一点点心眼,就一定能认出龅牙那个妇女其实是王昌吉家的那口子,村长家的侄媳妇王艳萍,陈苹有点手足无措的,眨了眨眼,还呆头巴脑地反问人家:“给什么钱。”

这两个妇女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要小瞧村里人的心眼,外表粗犷,其实是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人都有一双眼睛,都看出来了,村长家的秀红对赵光伟以前有意呢,还专门给了他一个名额去厂里做工。人家活雷锋是功臣哪,打的木头连厂里的工人都夸,秀红还跟着在后面点头。

和赵光伟一行打工的人都记在心里,只是没点破,你点什么头呢,你是能点头的身份吗,乍一看还以为你们才是两口子呢,真是妈了个巴子。

结工钱的那天,赵光伟和秀红单独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不要以为剩下那批汉子只顾着数钱,实际发工钱这刻才是工人们最提心吊胆时刻,十个指头粘着唾沫,恨不得百十遍地数,最怕的就是少给你发了一分,多给别人发了五毛,但凡做任何事,不能搞特殊,搞特殊意味着什么,一定是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