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别看了,造孽啊,造孽。真是要遭报应的。”
妇女们摇头晃脑地把赵家门口的男人扇散了,乌泱的人群散了,但其实每个人都在转身的刹那谈论他们,孙瘸子的话真没唬人,这是怎样的奇观呢,谁能想到竟然还能……”
陈苹究竟年轻,不到一个小时,生下了一个还没成型浑身是血的孩子。
赵光伟吸了下鼻子,没注意到脸上因为害怕已经布满泪水。
太阳已经偏西了,天空黯淡的红,终于静悄悄的乌黑,天终于完全暗了。
夜深了。
陈苹再醒来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四周黑漆漆的,透骨的严寒传遍了全身,窗外投进来的光线也古怪的浮在半空,把桌子一角照的惨白,冰冷地嵌在夜色中。
陈苹动了动,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身上后知后觉剧烈地痛,那种肚子肠子被挖空了的惨痛。他瞪大眼睛,耳边好久都没有听见声音。他突然预感自己可能是已经被关进棺材里了。陈苹疯了一样想尖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只大手似乎无形中捂住了他的嘴,只剩凄惨的夜色重如泰山地压上来。
陈苹的手肘还在拼命地敲棺材板,炕沿响起无力的咚咚声。赵光伟跑进来,屋子里亮了,烛火呼啦一下燃起来,赵光伟连忙把人扶起来,陈苹刺骨的怕,脸色惨白,拼了命吸气,他坐起来,一口血水突然哇地吐了出来。
夜色暗沉,烛火把墙壁照得通红,明暗交相辉映。男人把被子紧紧盖在陈苹身上,说吹一吹,吹吹就不那么烫了,陈苹觉得刺骨的凉,赵光伟慌乱地把红糖水吹了吹,小心喂到怀里人嘴边。
陈苹的嘴唇起了一层白色的痂,咽喉滚动时火辣辣的疼。
“光伟哥……”陈苹张了张嘴,小声说。
赵光伟一愣。
“哥,那个人说…”陈苹失去力气闭上眼。
“说把死胎生下来。”
他满头的乱发挂在苍白的脸:“我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赵光伟沉默了,他低了下下巴,无知所措地抬起勺子喂水。
“喝水,哥给你熬的,喝了就不疼了。”
陈苹脑袋嗡嗡的,比被五个人同时打还要疼,赵光伟放下碗想要擦擦下巴,耳边突然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
陈苹问,孩子呢。
赵光伟僵在原地,嘴唇抖了抖,最后垂下头:“已经埋了。”
屋子里安静,墙壁上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夜里寒的很,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的风声。
陈苹的目光直了,一动不动,眼神却特别固执,嘴张得特别大。
“报应。”陈苹轻轻地对赵光伟说。
“报应!”他脑袋无力地摔回枕头里,脸比纸还要苍白,两条眼泪清澈地流了出来。
赵光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彻骨的绝望,他的眼睛一下就湿了,别过头向厨房走去。
桌子上的油灯又暗了,整个屋子黑乎乎的,陈苹的脸一半被照的亮亮的,另一半隐在黯淡里深不可测。
炕被其实是暖的,陈苹却觉得特别的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了,一定是了!床榻上的人闭上眼,突然冷笑了一声。是那种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嘲讽。陈苹紧紧抓着手底下的被子,他不该爬赵光伟的床,所有因果一下就来了,他和赵光伟的孩子!活该被埋在土里!陈苹的眼睛亮亮的,没有大哭大悲,眼泪流下来,他始终张着嘴巴,夜更凄厉了,张牙舞瓜地刮着风。
陈苹的目光死了,人已经梗了,只有下半身的剧痛源源不断的袭来。
赵光伟躲在厨房里,厨房开了灯,碗盆反射出冷酷的雪白的亮,刀子一样。赵光伟做饭的手一直在抖,他不敢面对屋里那个身影。他和陈苹的孩子,他早该想到的,哪怕他再多细心一点,也会发现那些征兆。真的是疯了,相当糊涂,他心里滚过一阵难言的酸楚,几乎是心如刀割,他说不出话,嘴唇簌簌地抖。他还当他是孩子,几乎是有意识忘了,做了那么多荒唐事,那是他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