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隐藏于叙述的‘呼吸’之间”。史玥琦显示了作为小说家的敏感,虽然他使用的仍然是偏向抽象性的语言,而非作为小说家强项的感受性语言。史玥琦是这六位学生里唯一从外校考进来的,其他五位学生的硕士时期都是在北师大度过的,史玥琦还是唯一的男生,他进来就要面对四位师姐,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是快乐的样子,看来师姐们没有欺负他。
程舒颖是这六位学生里最年轻的,一九九九年出生的她出道很早,高中时期开始写作和发表,武汉大学本科毕业后,保研来到北师大,下个学期她读博了。她在北师大期间写下了几篇关于父辈的小说,以此告别自己过去的写作,与其他作家写父辈故事时放弃自己和现在的视角不同,程舒颖坚持自己和现在的视角去写,故事因此深远,人物因此生动,而且她在空间和时间的叙述上,来回往返,收放自如,小说里的时空因此得到了延伸和扩展。她选择的是赫尔多尔·奇里扬·拉克司内斯的《青鱼》,这篇《青鱼之苦》有着音乐般的流畅,我读的时候赏心悦目,感觉她告诉我的似乎不是一篇小说,而是一首协奏曲。她对拉克司内斯《青鱼》的理解和感受,尤其是把这样的理解和感受清晰准确地表达出来,我似乎看到了将来的程舒颖。与前面的五篇文章一样,我仍然很难概括,在此只说两点。第一点是她对叙述语言的敏锐:“‘青鱼来了。’这是整篇小说的开头,独成一段。它精简,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色彩,却充满了语言的动势。青鱼潜在冰岛的海水里,鳞片上的光芒也向读者一闪而过。”第二点是她对小说内在规模的认知,她在讲述了老卡达之后,文章结尾时这样评价这篇只有六千多字的小说:“青鱼使得这篇短篇小说容量巨大无比,类似巨鲸之口,容纳万物的原因它阐释了一个民族的命运的同时,也聚焦了一个人,使她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生变得宏阔。”
我读完六位学生写下的这六篇文章后感到欣慰,他们个性十足地表达了自己的文学见解,他们文章的内在都是十分接近他们小说的内在,他们互相之间毫不相关,叶昕昀是叶昕昀,武茳虹是武茳虹,赵瑞华是赵瑞华,祁清玉是祁清玉,史玥琦是史玥琦,程舒颖是程舒颖,在他们的文章里看不到我的影子。
作为北师大文学创作方向的老师,我能做的不是以自己的写作方式和写作风格去教学生如何写作,这是做不到的,能做到的是去发现他们的个性,即使他们最初的作品是粗糙的,完成度很低,只要有个性,就会有成长。我要做的是,针对具体的作品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告诉他们什么地方删除,什么地方保留,什么地方可以一笔带过,什么地方必须充分去写,同时指出他们在语言、情节和细节上出现的问题,告诉他们如何去把握叙述的分寸,这是写作时最为重要的。我应该做的是,让他们一个个走上自己的写作道路,而不是别人的道路,当他们走在自己写作路上出现步伐错误时,马上指出来,提醒他们改正前行的步伐,他们的步伐正确之后及时送上掌声,鼓掌是我另一个职责。
叶昕昀的第一部小说集《最小的海》出版后,我看到有人评论:叶昕昀是余华的学生,可是她的小说和余华的完全不一样。这就对了,如果学生写得像老师,是学生的失败,也是老师的失败。
二〇二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辑三:每一天迷人的黎明都以爱为开端
辑三:每一天迷人的黎明都以爱为开端
奥克斯福的威廉·福克纳
一九九九年的时候,我有一个月的美国行程,其中三天是在密西西比州的奥克斯福,我师傅威廉·福克纳的老家。
影响过我的作家其实很多,比如川端康成和卡夫卡,比如……又比如……有的作家我意识到了,还有更多的作家我可能以后会逐渐意识到,或者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可是成为我师傅的,我想只有威廉·福克纳。我的理由是做师傅的不能只是纸上谈兵,应该手把手传徒弟一招。威廉·福克纳就传给了我一招绝活,让我知道了如何去对付心理描写。
在此之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心理描写。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