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义危机爆发后,外国公司纷纷撤离达尔富尔,中石油这样的巨无霸中国企业乘机而入,再加上中国与苏丹的传统关系,中国在西方媒体中成为了替罪羊。达尔富尔人道主义危机在西方已经沸沸扬扬了几年,可是在中国的媒体上几乎看不到相关的信息,直到斯皮尔伯格的突然辞任,其实他已经承受了很长时间的压力,普通的中国人才开始知道达尔富尔。北京奥运会自然成为了西方一些人权组织的目标,他们宣称要在奥运会期间组织一个多达十万人的达尔富尔代表团,在八月的北京举行一系列的抗议活动。

就在中国人开始意识到达尔富尔问题的严重性时,四月时祥云火炬传递在巴黎被抢,在旧金山临时改道。

中国人突然意识到奥运会期间安全可能更加重要,在此之前的很多中国人认为恐怖活动只会发生在美国和欧洲,或者中东和南亚的部分地区,现在突然感到恐怖活动的脚步向我们走来了。七月二十一日昆明公交车爆炸案和八月四日喀什袭警案发出了这样的信号,恐怖活动不只是外来的,也会是本土的。

我的几个外地的朋友取消了奥运期间来北京的计划,几个北京的朋友带着家人去外地度假。出于奥运会期间的安全考虑,中国加强了保安措施,同时也收紧了签证,西方媒体批评其是“高筑签证壁垒”。中国人应该理解斯皮尔伯格的苦衷,西方也应该理解中国的苦衷,没有一个国家一个城市愿意这样做:奥运会期间天上的飞机里乘客不多,地上的宾馆里人影寥寥。可是为了安全,只能这样。如果奥运会期间出现意外的伤亡,既是中国的不幸,也是世界的不幸。国外和国内的旅行社先后取消机票和宾馆的预订,于是就有了我在飞往北京的航班上人少的感受,我知道宾馆的入住率也是多年来最低的。一些产生污染的工厂临时关闭,建筑工地也临时停工,很多民工选择回家;为了保证北京的空气质量,汽车限行的政策也在七月二十日推出。

这两天我走在北京的街道上,感到车辆比以往的夏天明显减少,行人也比以往的夏天明显减少,七年来中国人期待中的奥运街头情景应该不是这样。我在想,我也许要在北京度过七年来最安静的一个夏天。

二〇〇八年八月七日

阅读的故事

我在一个没有书籍的年代里成长起来,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阅读是如何开始的。为此我整理了自己的记忆,我发现,竟然有四个不同版本的故事讲述了我最初的阅读。

第一个版本是在我小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应该是一九七三年。“文化大革命”来到了第七个年头,我们习以为常的血腥武斗和野蛮抄家过去几年了,这些以革命的名义所进行的残酷行动似乎也感到疲惫了,我生活的小镇进入到了压抑和窒息的安静状态里,人们变得更加胆小和谨慎,广播里和报纸上仍然天天在大讲阶级斗争,可是我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见到阶级敌人了。

这时候我们小镇的图书馆重新对外开放,我父亲为我和哥哥弄来了一张借书证,让我们在无聊的暑假里有事可做,从那时起我开始喜欢阅读小说了。当时的中国,文学作品几乎都被称为毒草。外国的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巴尔扎克他们的作品是毒草;中国的巴金、老舍、沈从文他们的作品是毒草;由于毛泽东和赫鲁晓夫反目为敌,苏联时期的革命文学也成为了毒草。大量的藏书被视为毒草销毁后,重新开放的图书馆里没有多少书籍,放在书架上的小说只有二十来种,都是国产的所谓社会主义革命文学。我把这样的作品通读了一遍,《艳阳天》《金光大道》《牛田洋》《虹南作战史》《新桥》《矿山风云》《飞雪迎春》《闪闪的红星》……当时我最喜欢的书是《闪闪的红星》和《矿山风云》,原因很简单,这两本小说的主角都是孩子。

这样的阅读在我后来的生活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没有读到情感,没有读到人物,就是故事好像也没有读到,读到的只是用枯燥乏味的方式在讲述阶级斗争。可是我竟然把每一部小说都认真读完了,这是因为我当时的生活比这些小说还要枯燥乏味。我当时的阅读就是饥不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