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爱听墙根,而是邻居们没有收敛音量,一点都不担心隔墙有耳。

那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林松玉就大大方方地站那儿听,抱着手臂,姿态从容。

谢琢果真是村里的名人,关于他的事迹都说不完。

先回忆一下谢琢当年的高考,成绩前无古人,市领导都来村里探望并发放补助。

再说十分钟谢琢和他的小崽子,感叹一下汤呼呼真可爱,没妈的孩子真可怜,谢琢的老婆说不定是因为他家里太穷所以跑了。当初大家都很看好谢琢出人头地,怎么现在还没有好消息?

接着群体思考全镇有哪些适龄二婚女青年,想给谢琢做个媒。

话锋一转,又谈论起谢琢门前的跑车和他的富二代朋友,听儿辈说那车价值三千万纷纷发出惊呼。

林松玉听完索然无味,话题翻来倒去,刚想抬脚进屋,突然,情报局话题转向,说起了谢琢的父母。

谢琢的父母是一对十分节俭且勤快的夫妻,当年大家都在山脚住土楼的时候,谢父就选择在靠近马路的地方买了宅基地建房子,一层楼就足够全家欢喜地住进去了。

不到一年,欢喜戛然而止。

八岁的谢琢在某天放学归来,在家里看见了煤气中毒死亡的双亲。

夫妻俩上完夜班在卫生间泡脚,煤气泄露没反应过来就去了。

因为太过节省,用的同一桶水。

因为太勤奋,给谢琢留下了当时惹人羡慕,现在落后于时代的一层房。

八岁小孩也有独立生活能力了,表亲堂亲都不想多养一个小孩。

谢琢自己也不想寄人篱下,仍旧按部就班地上学。

后来谢琢的老师家访发现谢琢害怕上卫生间,村里人就商量一下,出钱给谢琢挨着房子又盖了一个卫生间。

林松玉的姿态不复从容,手指搓了搓上衣的衣摆,左右踱了两步。

原来刚才他推开的隔间,真的是原先的卫生间。

林松玉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扫出一个懊悔的眼风。

他有点儿后悔拿谢琢守寡的事情阴阳他了。

亲人和爱人离世,对他是接二连三的打击。汤呼呼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自己无故接近汤呼呼,谢琢应激也很正常。

林松玉深呼吸了几下,对自己说一定要克制,你也不想大过年被赶出去吧。

*

谢琢怀疑林松玉上完卫生间顺着墙根溜了如果没有汤呼呼的话。

他猜测林松玉应该在后院进行一些自我说服的把戏。

握手的触感还留在掌心。

他借着林松玉挣脱的劲儿,把他手骨一寸不放地摸了一遍。

在很多时候,谢琢必须一手控制汤玉两只手,免得他捣乱。握得越深越紧,回报给他的触感越相似。

他很难不怀疑林松玉身上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哪个地方足够打败他的清醒?

但谢琢没有去验证。

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在这片低矮的屋檐下。

谢琢怕摸到一场空,把汤呼呼喜欢的叔叔也弄没了。

起码他和林松玉现在达成了平衡他守他的寡,林松玉陪呼呼玩。

天道说汤玉不会再回来了。

谢琢怕自己在汤玉忌日这天产生不尊重人的精神妄想。

“呼呼抬手。”谢琢俯身把汤呼呼的米色羽绒外套脱掉,方才他抱鸭蛋蹭得袖子和胸前都是色素,需要手洗。

汤呼呼自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冲锋衣面料,加绒内里,仿行军样式,深受小崽子喜爱。

谢琢给他整了整领子:“呼呼晚上想吃红烧肉还是梅菜扣肉?”

分蛋时有位老奶奶送了谢琢两瓶咸菜,可以派上用场。

汤呼呼:“叔叔喜欢吃什么?”

谢琢想到林松玉对咸菜罐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怀疑的眼神,道:“红烧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