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脸占满屏幕,孩子笑得很开心,眼睛都亮晶晶的。沈秋白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神色。他望着这张脸,吞吐着烟雾,等他抽完,沈秋白将烟熄灭,却在抬头的一瞬,看到了庄思莹的身形。
再度回归淡漠。
沈秋白收起手机,拿着水杯,转身离开。
庄思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明早没什么事,一起吃顿早餐?”
沈秋白本没想回去。他没回应,上楼,在路过兄长沈明的房间时,他停下了脚步。
沈秋白推开房门,里面陈设如常,带着一点无人居住的冷意。这里和他的简约冷酷并不相同,沈明的屋子色调沉稳温柔,带着一些和园林契合的古韵。墙面上挂着他的字画,都是些花鸟虫鱼,童稚可爱。
他忽而感受到一种绵长的钝痛,让他心口一窒。
沈秋白坐在书桌的座椅前,就这么看着床、月光,和窗外婆娑的树影。
从前在家,总是要忍受繁重的课业,过分的施压,以及美其名曰家法的体罚。沈秋白没少挨过打,他好似天生没有敏锐的痛觉神经,从不哭闹,也不求饶,属实是个犟种。
唯有肉体的疼痛,以及累积的,更为深厚的恨意和冷漠,深深埋藏在他的心里,等待爆发。
但沈明不是如此。他性格温和,对谁都很友善,却太敏感,沈秋白有时也会怀疑,他是否在刻意扮演那个温柔的假象,说一些鼓舞人的好话,就像沈明曾对他说过的那样。
桌上还摆着他们的合照,沈明十六,他七岁,后面站着婶母文秀,那个为自己取名“秋白”的人。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喘息时光,和哥哥一起去听婶母讲课,周作人的散文,平淡中品出一点苦味,他似懂非懂,沈明却听得很动容。
沈秋白只去了几次,他不喜欢听文章,更偏爱数理,而且,毕竟太小,始终有些读不懂。所以他和婶母不算亲近,唯一的连接,便是这个名字,以及五岁那年,从她手里得到的一只小狗。
大概是拉布拉多的幼犬,白白的一团,胖乎乎,软绵绵,毛不长,摸起来又热又软,品种和年龄的原因,这只小狗显得非常温顺,最喜欢的不过是叼着婶母“附赠”的毯子,跋山涉水地去书房找他,要他陪伴才肯入眠。
沈秋白已经忘记了狗的名字,只记得它从不叫,不吵不闹,爱干净,吃饭积极,不护食不咬人,偶尔会喜欢四肢不协调地蹦蹦跳跳。
除了有些黏人,没什么不好。
没有沈秋白就睡不着的东西只有它一个,依赖他的也只有它一个。沈秋白在家格外边缘,一个不爱讲话的老二,通常得不到关注,不论是父母亲,还是整个沈家,即便如此,他依旧承受着极为严苛的教育,挨打从不比兄长少,或者说,有时候只是沈辉的一个出气筒,发泄包。
被打断的木棍吗?有时会是藤条。抽在背上,撕扯般疼痛。
带来的只有恨,没有感恩。
沈秋白第一次产生想要杀死沈辉的念头,是在他把母亲逼得歇斯底里后,又重重给了她一巴掌,力气大得将她掀翻在地。沈秋白只觉得涌上一股热气,所以他扑过去,想要把他对庄思莹做的还给他,结果可想而知,沈秋白又挨了一顿毒打,而他拼死维护的母亲,远远在哭,分明是个大人,却没有五六岁的孩童勇敢。
第二次,就是为了那条狗。沈辉似乎是为了报复,他将小狗踢下楼梯,咚、咚、咚,带着哀嚎、呜咽、惨叫,小狗重重地摔下了二层。等他回来,就见到血色斑驳的毛毯上,痛苦喘息的幼犬。这个唯一属于他的东西快要死了,沈秋白俯身将它抱起来,它的黑眼仁里写满了惊惧与疼痛,脊椎断裂,眼角出血,没得救,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于是沈秋白伸手,捂住了它的口鼻,静静闷死了它。
第三次…是大哥的死。他们掌控着他的人生,逼迫他剥离情感,在敏感的心上割下一次次刀伤。沈秋白见证了亲人的崩溃与自毁,就连婶母都拯救不了的痛苦,让沈明选择了结束生命。
但没有第四次,因为沈秋白大权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