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一连半个月,她都没有再来过。
程豫瑾的身子渐渐复原,得了陛下钦点,太医不敢怠慢。
后院练武场里,八尺长枪在夕阳下划出猩红弧线,枪尖刺穿的花瓣簌簌落在银甲上。
练毕,程豫瑾将长枪往旁边一递,却递了个空。
对了,会来接住的卫安已经被白傲月派去攻打西州了。
他不怨白傲月寡情,只恨自己身子不中用,落胎落得也不是时候。
“大将军,陛下今天又去看戏了。”亲卫林昭捧着汗巾候在场边,声音压得极低。
程豫瑾束发的银冠闪过寒光。他接过汗巾擦拭脖颈,喉结微微抽动。余光扫过小腹,那里已重新变得平坦。好在,没留下什么疤痕,月儿似乎对他身上的疤痕很是在意。那些年,白傲月亲自为他包扎的手,如今正扶着随云乐的画舫栏杆。
“备马。”他扯下溅血的护腕扔进兵器架。
林昭欲言又止:“陛下今晨特意嘱咐,让您......”
“身为将军既不能决战沙场,戍守皇城便成了要务,自然,巡视烟花巷陌也是职责所在。”程豫瑾抓起墨狐大氅,披风扫过满地霜雪。当他翻身上马时,腰间的金错刀撞上工匠合缝的玉佩,发出清脆的铮鸣。
一面临水的露台上,随云乐的水袖正卷起满楼喝彩。那袭月白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腰肢,比程豫瑾在战场上折断过的所有敌将的骨头都要柔软。他勒马停在河岸枯枝影里,看着三楼雕花窗内晃动的烛影白傲月戴着鎏金面具,玉指正抚过随云乐那一柄玉箫。
台前有两株合抱粗的槐树,枝桠上系满褪色的红绸,每一缕都是某个许愿人抛上去的念想。树根虬结处嵌着石臼,盛着昨夜雨水,倒映出飞檐上残缺的嘲风兽。暮光斜切进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出牡丹纹样的金印子,恍惚是当年满台撒的纸钱。
“将军,要清场吗?”林昭的手按在剑柄上。
丝竹声起,随云乐扬起水袖。那袖子足有七尺长,轻盈如云,随着随云乐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他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裙摆上的孔雀羽线在烛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仿佛真的有百鸟在他裙下起舞。
突然,随云乐注意到远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锦衣公子。那人一袭玄色锦袍,领口绣着暗纹,腰间系着一条白玉带。他正用一种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水袖裁断。
随云乐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继续吟唱。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如影随形。数九寒冬,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台下座无虚席,还有许多蹭戏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出错。
此刻琵琶声忽转凄切,随云乐的唱词飘过水面:“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程豫瑾瞳孔骤缩,他记得这阙词。
“让暗卫围住后巷。”他甩蹬下马,战靴踏过青石板的声音惊起檐角铜铃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随云乐正要退场,却见那锦衣公子已经起身朝后台走来。
当佩刀撞开天字房的门扉时,随云乐正倚在白傲月肩头,指尖还勾着半杯桃花酿。
“凤君来得巧。”白傲月摘下面具,烛火在她眉间凤纹花钿上跳跃,“云乐新谱的曲子......”
寒光乍现,程豫瑾的刀锋已抵住随云乐咽喉:“哪里来的孔雀精,也配碰我大夏的君王?”
白傲月突然握住程豫瑾持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豫瑾,这是朕的人。”
程豫瑾的刀尖在颤抖。他看见随云乐从容褪去纱衣,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三个月来女帝频繁出宫、边关异动的战报、还有昨夜她抚着他背上箭伤时的叹息:“豫瑾,这场仗我们要换个打法。”
“陛下要用美人计,何须亲自作饵?”他将牙关咬得生疼。
“云乐公子今日的胭脂,掺了孔雀胆吧?”他突然扯过随云乐的手腕,拇指重重擦过那人殷红的唇瓣,“这般拙劣的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