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王摩挲她的指腹,力道很轻,痒痒的,“包括去年那个么?”
去年的除夕前一晚,正是他潜入她闺房守岁的时候,两个人下了棋,她输得很难看。如瑾不由笑了,又有些感慨。
“宫宴什么时候结束呢?”
“快了,放完烟花发了赏,就该散了。”
那就快一点吧。如瑾暗暗期盼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近距离观看烟花当然美得很,但是她一点儿不想在宫里多呆一刻。这场宴会枯燥而无聊,表面和和美美,底下却充满了让人不舒服的蝇营狗苟,就像此刻未曾化尽的雪地,看着干净,挖下去,全是泥水。
察觉她的不耐烦,长平王凑过来低声笑道:“再忍一会,就快了。今年早先有旱情,宫里一直‘节衣缩食’到现在还没改,烟火不会放太多的,要省银子周济子民。”
“轻声。”如瑾皱眉,左右看了看,除了张六娘站在两步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远了些,想必听不到。但他也太不谨慎了,总归是在宫里,说这种嘲讽的话做什么。
长平王笑笑,住了口。
果然如他所言,烟花放了没一会就停了,最后一个龙凤呈祥炸响在天边后,除了帝后,所有人都跪下山呼万岁,结束了这场烟火盛放。皇帝点头,伸手命起,皇后笑着命人发赏。
就在大家都准备散场的时候,一阵隐隐约约的惨叫断续传过来,让众人不由一愣。这种喜庆时候,谁在不长眼地添堵?凝神静听,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却是听清了,是在院外。
皇后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风,马上有内侍匆匆跑出去查看了。须臾,带了另一个内侍回来,看服饰是个小领头。
“给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王爷、公主、各位主子们请安。”这人跪下磕头将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回禀说,“是底下放烟花的一人不小心弄倒了炮筒,伤了腿,已经抬下去治伤了,惊扰主子们,奴才有罪!”
举行宫宴的殿外套着一个院落,院外是长而直的宽敞甬道,为了怕意外伤到帝后,烟花都是在甬道上头点火。看来,如此安排很有必要。
皇后眉头微微一皱,很不高兴听到这样的事,沉声道:“起来吧,节庆日子,不忍心罚你们,给那受伤的好好治去。你是领头的,没能约束好下人,扣一个月的月银。”
宫宴上闹出这个差错,只扣月钱已经是非常非常宽容的处罚了,那内侍赶紧磕头不已,连连称颂皇后娘娘仁慈。皇后让人将他带了下去,转头对皇帝说:“扰了皇上的雅兴,原本该重罚的,但正是过年时分,不如轻轻放下。”
皇帝对此种小事不感兴趣,只嗯了一声。
庆贵妃撇了撇嘴,本想说一句“假模假式”,忍一忍,忍住了。
皇后道:“虽是小事,但这些年放烟花还没出过差错,都是臣妾不慎,这阵子精神短了些,许多事都交给了静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真是难为她了。”
静妃被点到名字,笑吟吟接口说:“是呢,乍接手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娘娘教得好,底下各处也是娘娘以往用惯的,都知道要按着娘娘的章法做事,所以臣妾省心了许多。譬如刚才放烟花的这队人,领头那个是凤音宫里秋葵姑娘的同乡,最是办事老道,秋葵姑娘还跟我夸奖过他。唉,谁承想他手底下人倒不稳重了,闹了个差错出来,真真是让人不放心。”
皇后眸中闪过雪光,温慈一笑:“静妃还年轻,慢慢历练,总有放心的一天。”
“承皇后吉言了,还请您多多指导才是。”静妃欠身一福。
如瑾和长平王对视,俱都微微一笑。皇后和静妃两个人,恐怕以后且得打擂台呢。如瑾很庆幸自己再也不用卷入到这些事情里去了,宫廷里的女人们,再也不是她生活的同行者。
她转目去看陈嫔,整个宫宴上陈嫔都没说什么话,安静得像花木,也未曾和儿子媳妇示好过。是怕和儿子太亲近引起正宫猜忌吗?就像寻常人家的妾室要顾忌嫡母。想到自己的身份,如瑾想,以后若是有了子女,也要顾忌张六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