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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
释千看到的手并非是这只由神经反应控制的肉体之手,而是从无穷尽深黑中缓缓探出的虚空之手。
最开始,周围只不过是虚无的光点,一切从她的指尖碰到那粒光开始,一只没有实体、不具颜色的手从对面探来。万物骤变,坠向她的光以那圆盘为界裂为交织的镜像,逆她而去的镜像光芒争先恐后地附着到那只虚空之手上,共同勾勒出虚无之物的轮廓。
这只手的手心朝上,手指放松地微蜷,就连手腕与手掌交界处的角度都和肉体之手一模一样。就像释千站在一面镜子前一样,只不过将她的手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哪怕是以“宏大”这个词来形容都显得小气。
是犹如人类追求的神明造像,要穷极所能、穷极想象才能铸造出庞然大物。
而落于虚无上的金色光芒不满足于只勾勒出那虚空之手的轮廓,又从指尖开始进行精细的雕刻。镌刻出的指纹犹如乘坐飞机掠过地表时看到的山脉,既渺小又庞大。
这只巨手复刻释千的动作不断向前,直到用指尖轻轻托住那不断旋转着的四环轮盘。
手指舒展,只有中指微微翘起,与拇指将触未触,犹如将捻而半成的说法印。以人类之躯感受的巨大轮盘在那虚无之手上不过是一颗饰品般的珠子。
世间万物均将于其上转动。
金色光点竭尽细致地复刻着真实的细节,连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然而那细致入微的指纹却并非人间的定数,而是像无尽海面上的波澜、无法捕捉的风线,带动着掌纹不断变幻、延申,似坠入不切实际的梦境。
那金色造像的肌肤下流淌的更是纯蓝的血液,金色的光芒在编织,蓝色的光芒在奔腾,它们顺着手臂向后扩展而去,共同构成了一具赤裸着的女性躯体。完美、庞大、不可方物。
释千抬起眼。
释千也抬起眼。
金色的睫毛在深空中洒下数道反向的流星,露出那双永无尽头的眼睛。
她看着她。
祂也看着祂。
释千轻轻眨眼,祂也跟着轻轻眨眼,动作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延迟。她恍然不清楚到底是谁控制着谁,但也仅只恍然了一瞬,因为释千清楚地知道,[世界之主]的真正意识就在她使用的这具躯体里,毋庸置疑地,这世界上只存在一个释千。
眼前的造像也并非她的“真身”。释千想。
她的真身,就是被真正意识附着的当下,除此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不过是容器罢了。
释千盯着眼前那个镜像的、庞大的、身无任何外物的自己看,她几乎看不出任何相貌特征。凝视的时间被拉长,释千终于看到了“特征”,那是像造像指纹一样流动变幻的相貌。
比如,当她想象“双月”时,眼前的造像就是双月恣意、锐利的相貌;当她想象“三无”时,眼前的造像又转为冷漠沉寂;而当她想象“anti-”时,眼前的造像便显出温柔而神秘的风貌来,诸如此类。
所思,即所见。
这应该是她的潜意识。释千猜测。是承载[世界之主]无序能力的一瞬息,通过雀芙的身体降临于这个世间,又将属于[世界之主]的能力分享。
为什么?
答案简单到释千甚至无需思考。
有趣。
就像游戏不仅仅需要主线,也需要“彩蛋”,避免冗长的主线剧情令玩家失去兴趣。
释千看着眼前的造像轻笑出声,也通过造像看到了自己的笑容,纯黑到似乎物理学不存在的空间中卷起一阵风。释千垂下手,思考是否要加入这个“彩蛋”。但那金色的造像却并没有跟着垂下手,而是缓慢地用手指捏住了这枚不断旋转的轮盘。
随后,造像捏着转动的轮盘,慢慢靠近自己硕大的身躯,最终停留在胸骨的最顶端。
造像松开手指,但轮盘却并未下坠,而是悬停在原地,犹如一枚锁骨链挂坠。旋即那宏伟的造像便开始崩塌,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