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人死了一段时间,酒味已经挥发分解,闻不到了,不过现场疑似有氰化物,人服用这种毒药会产生苦杏仁的味道。现场开着暖气,放着舒缓用的精油,有烈酒壮胆,自杀意图挺明显的,就差警方排除他人入屋杀人或搬尸的可能性了。」

「现场这么骇人,结果是自杀啊……」邵毅无奈地摇了摇头。

杜衡正了正色,说:「这人大概没想过死后浸着油会变成这副样子吧。可我还是得说,珍惜生命,别给警方和法医添麻烦。」

他指着浴缸里的尸体,转头问Andrew:「Have you ever seen this?(你有没有看过这种死状?)」

「Yeah. The battlefield was too cruel for newbies, and one of them hid in an oil drum…and that was it.(嗯。战场对于新兵来说太残忍了,有一个躲进油桶里……就没有以后了。)」

公众殓房的仵作没有处理油浸尸体的经验,两个人看杜衡初步检视完了走到一边,就走上前,一人站一端,手伸进那缸混浊的油里,准备抓住尸体的头和脚搬出来。

「WAIT(等等)──」杜衡和Andrew同时开口阻止,却已经晚了。

尸体被浸泡了一段时间以后,变得十分柔软,两名仵作像提着一条滑溜溜的大泥鳅那样,根本抓握不住。

不光尸体的脑袋和脖子一下子分家,手脚的主要关节也从骨槽里滑脱出来,已经液化成糊状的血肉连着各种心肝脾肺肾并一大段肠子「啪答啪答」地流了一地。

瞬间从油浸尸体变成了更惨不忍睹的「溶尸分尸案」。

「呕……」邵小警官只在初进重案组时吐过几回,结果时隔多年猝不及防破了戒,一阵反胃,蹲在浴室门口吐得一塌糊涂。

杜衡半点不慌,只是一脸痛心疾首地谴责:「Hey!Please handle our friend with great care!(喂!拜托小心轻放我们的朋友!)」

Andrew的脸色则一下子变了,暴躁地挥舞手杖赶开两名仵作:「I'm an army doctor, which means I could break every bone in your body while naming them!(注:电视剧神探夏洛克前军医华生的台词:我是个军医,可以打断每根骨头同时叫出学名)」

杜衡讶异地望Andrew一眼,Andrew清了清烟嗓,解释:「PTSD, but now it's just a mild mood swing.(创伤后遗症,但现在就一点点情绪波动而已。)」

两名PTSD(前)病友一见如故,抢过仵作手里的脑袋和两只脚掌装袋,满地捡油淋淋的尸块,一边捡,一边低声交流上一回难以处理的尸体。

隐约只听得杜衡口若悬河地分享一宗强碱溶尸案,凶手把人推进一桶强碱里,连骨头都化掉了,最后只得整个桶搬回去化验;Andrew像闲话家常似的,说起某个与他交好的军官踩了地雷,两军协定暂时停火收尸时,他捡了半天只捡回血肉模糊的脑袋。

杜衡聊了一会,才发现男友面无人色地蹲在一旁,和他完全不在同一条频道上。

「Oh John, are you alright?(邵毅你还好吧?)好吧不聊尸体了。我们今晚吃猪骨汤底火锅对吧?」

不聊尸体,为什么转头就要聊吃的?

提什么不行,为什么偏要提猪骨汤底火锅???

邵小警官仿佛能听到自己锻炼有素的心理质素裂开了一大道口子,悲愤地一口拒绝:「今晚吃什么都好,不吃火锅!」

杜大法医摸了摸下巴,兴致勃勃地点菜:「改变主意了?那……茄子肥牛煲?油鸡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