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不动,过了半天,忽然起身走到睡房,打开衣柜将衣服全拽出来倒在地上,左挑右拣。

「想出去走走?爸陪着你好不好?」冯敬德本来在按摩椅上?[着眼小憩,听得声响急忙起身。

「过了这么久,邵毅该找回来了吧?是不是你们怕我伤还没好,还没告诉我?」杜衡坐在衣服堆里,绞着身上钮扣全扣歪了的衬衫,满怀希冀地望向养父。「我没事了,想去医院看看他。」

冯敬德欲言又止,只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拥住变得跟易碎玻璃似的养子。

他虽不忍心,却也只能挑着用字,低声对杜衡说:「破碎组织都是你们养的狗狗的,此外就只有……一只属于人类的牙齿,鉴证科验过DNA了,符合纪录。」

杜衡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资讯似的,眼里那一撮微光又熄灭了,慢慢低下头去。

他拼命地忍住,紧闭着双唇,跟孩子似的尝试把呜咽哽咽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涌上来了,散碎地挤在眼圈边上,过了一会,两大颗泪珠慢慢地顺着两颊流了下来,声音几不可闻。

「哦……」

他适应不了没有邵毅的生活。

他在家中再也不用怕男朋友的狗子跟前跟后缠着他,可是走路时还是常常盯着地板发呆,仿佛要找出旧日投在地板上那一大一小的影子来。

有一次,他想着外出买个盒饭,结果直到点餐时才发现忘了带钱,因为过去接近两年的生活里,只要在宿舍里吃饭,买菜煮饭就都由邵毅一手包办。

他想着:以后就自己煮吧,结果买了菜,煮出来的,不是酸辣豆腐汤就是醋鱼米线,全是只有邵毅爱吃的酸味菜式……可是煮都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一吃,不知道是舌头酸出来的眼泪,还是心里酸涩逼出来的眼泪。

他本来在外国习惯了一个人长大,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身旁朋友很多,但没有一个能真正踏进他的内心里。好不容易在而立之年碰到了邵毅,才真正初尝了爱情滋味,他本以为能这样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

到失去时方知道,原来不是自己陪邵毅走到最后,是邵毅一路陪他走过。

每次这么一想的时候,脑海里就响起人格Mortis幸灾乐祸的笑声。

「生活不能自理,还想着赶走我和小哭包独占身体啊?Oh please(噢拜托),赶紧碎掉,换我来接手还差不多。」

Francis倔强地摁着太阳穴,将声音赶走,可是才一会,又因为胃里不舒服而跑到洗手间,一边哭一边吐到天昏地暗。

他试着回到工作岗位,可是他无法再面对重案组里的刑警──不光是因为邵毅不在了,也是因为心里梗着一条刺,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和警方的人自然地相处。

最糟糕的是,他在本身职业上都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大麻烦。

他看不得任何与法医相关的东西──尸体、血、蛆虫、组织切片、以及解剖刀和骨锯等工具,甚至连进入解剖室或是看相关资料,都会让他恐惧到浑身打颤。

车祸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不去,让他不禁联想,邵毅的身体是怎样在顷刻之间变得支离破碎,或许没法捞起来的部分就在海床、鱼肚子里或者某处偏僻的岸上腐烂着,这让他痛不欲生。

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嫩绿的部份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腐烂气味铺天盖地,留在了时间刻度的尾部。

当一个法医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差到无力再验尸,连看着相关的事物都会诱发PTSD……还当得了法医吗?

无论是干爹No. 1还是No. 2,都劝杜衡暂时放下法医的工作,好好休养。

「转行也没关系的。」冯敬德说。「你有医学底子,可以和我一样当医生,或者向大学医学院申请当教授。」

身处英国的李广已经收到冯敬德通知了,在视讯会议里愤愤不平地一拍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