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队长虽然没有提自己多年来独行破案无数的丰功伟业,但是话里蕴藏着最丰富的人生阅历,眼里最坚定的信念从未动摇,支撑着他风雨不改地当了四十多年刑警。
「当年我选择留下,有不少受胡正勋迫害的同僚愤然与我割席,骂我二五仔(叛徒)……」
梁烈锋闻言,拳头抵在嘴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我很难过,老实说一人奔波查案也很辛苦,还常常被只想维稳的上头耍小手段打压,但我还是没有改变想法。」
那是……为了什么呢?邵毅用眼神催他说下去。
「我从来就不是为了H城警方服务,我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么乱的世道里,人们个个死得不明不白。死亡本身已经足够沉重,若是再添上一条不明不白,死者死不瞑目,生者生不如死,如何心安?我只想努力以赴,能救人就救,就算人死不能复生,我也得将真相拼砌归位,给人们、给自己一个答案。」
周白通没有要邵毅马上表态,只拍了拍他肩膀,要他回去以后自己慢慢想,决定如何他们都尊重,要是他想走,二话不说就送他去外国开展新生活,或是留在H城改名换姓,有只手遮天的齐连山保他一世衣食无忧。
邵毅回到了DragonJ,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想了又想。
世界上真实存在着各种恶人恶念,他已经亲身体会到了。一味避讳似乎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当刑警又能不能解决呢?
他小心翼翼地、聚精会神地拆开揉成一团的记忆,努力地回想着:为什么他当初要当刑警?
似乎不是什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理由。
他加入警队之初,只是一心一意想找回他妹妹。要是妹妹被坏人拐走了,当刑警以后就可以更好地调查她下落;妹妹失踪那么久,也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他还是想至少抓到凶手,找到尸体,让她不致于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默默腐朽。
他不忍心让父母一辈子伤心,也不想自己继不慎让妹妹走失以后,再留下一辈子寻不回至亲的遗憾。
他想通了以后,长身而起,拉开了窗帘,晨光一下子洒满了房间。
他站在耀眼的光中,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温度,再走到浴室,拿把剪刀修了修前额上过长的头发,拿个电动须刨仔细地刮了一遍下巴,冲了个澡,换套简单而俐落的T-shirt和短裤,整理好仪容以后,拨通了房间里的电话。
周白通看见他精神爽利的模样,喜上眉梢。
「想清楚了?」
「嗯,之前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了。我还是想当刑警的,出发点有点不同就是了……」
「嗯?」周白通兴致勃勃地坐到床边。「说来听听?我当了你这么久的契爷,都还没听你这小子剖白过什么心声。你小子之前就是太乖,又被我们护得太好,现在长大了会自己思考这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邵毅被周白通笑得不好意思,也不是个擅于表达自己的人,组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刑警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没有百分之百的破案率,也根本无力改变人性的恶,无法为时代带来完完全全的光明。在H城当刑警更糟糕,连警方本身都藏污纳垢……但这不代表当刑警没有意义,不代表社会不需要刑警。」
他们是灯塔,是守夜人,负责在漆黑的路上点亮一束光,伟大点说,是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让这个世界不至于黑到让人绝望;自私点说,只为了阻止罪恶无止境地扩张,为了保护至亲至爱,仅此而已。
「我觉得,如果……如果我确有当刑警的能力,却因为碰到挫折,从此灰心不作为的话,以后一定会留下遗憾的吧?我不敢说这一定是我终身职业,但是,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试试看……」
邵毅还没说完,周白通已经热泪盈眶,揽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揉搓了几下。
「这样就很好了,真的,你一直都是个很努力很努力的孩子,契爷都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