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污、惨白、病弱得近乎脱相的阿哥横卧在破庙中的稻草堆上, 他约莫是一直强吊着一口气,直到看见小江让安全归来, 方才撑不住地口吐大滩污血,瘦得皮包骨的面庞上全然是颓靡与浑浊的死气。

可便是这样了, 他仍旧用着近乎消散的气音小声唤他。

被命运的蛛网死死笼住的瘦弱乞儿淌着鲜血般的泪, 他比小江让要大上足足四五岁,却显得成熟太多。

他气若游丝, 脸颊上是即将僵硬的死气, 他瞪大黑漆漆、鬼森森的眼道:“阿阏、阿阏,我舍不得你, 我约莫是活不下去了,阿阏要好好活下去”

瘦若枯骨的少年有太多的未尽之言,可最终,他只能被无数逼涌的鲜血咳呛着, 在无尽的痛苦中扭曲死去。

寄奴其实并非生来病痛缠身,他的病痛来自于替当初偷盗不成、被人抓住险些剁掉手脚的江让挡下的一刀,以及被脸色狰狞的灾民们用斧背砸出的内伤。

那一刀劈在他的背心,深可见骨,近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劈成两半。

更不必说那沉重的、残忍的铁斧背, 它们将他的肋骨砸得畸形、变位, 淤积的血液与坏死的内脏积在他的身体内部, 让他一日又一日地吐血、疼痛。

寄奴终究没有扛过那个残酷的冬日,他睁着眼, 死不瞑目地躺在江让的怀中。

至死,他那双形若枯骨鹰爪的脏污手掌都死死扣着小江让的衣衫。

到底是相伴几年的人,在这般易子而食的乱世中,两个小乞儿彼此相依为命,说是最为亲近的亲人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