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玻璃室的意志试图掌控自己的本源力量为自己所用,而那位神明所做的,不也是如此?
只是祂的方式更加温和隐蔽,借口更加冠冕堂皇,立场更为神圣而已。
可是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
虚空中的那些力量已然分崩离析,可是神明四肢和脖颈上的锁链却愈加冰冷,缠绕得也愈发紧。
郁飞尘的目光,亦只有一片疯狂过后的深深冰冷。
力量和意志存在于两种不同的维度。所以,鬼牌一说,这是他无法左右,无法毁灭之物。
真是如此吗?
所谓意志,究竟又是什么?
他曾经有过一座堡垒。
在那座堡垒里,精密的零件按照明确可知的规则组成整体,完成它们被制造之初就已注定的使命。运转时,齿轮咬合,机械传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噪音。
他们说,意志统治着力量。在意志的支配下,力量按照已定的法则运行。所有人、所有物、世间的一切,都是这一运转过程中诞生的幻象,那稍纵即逝的无意义的噪声。
是这样。
但是,当力量的一切结构都消解,一切属性都熄灭……彼此之间的组合再无任何值得一提的意义,意志又能怎样存在?它又能怎样去统治力量的运转?
永恒存在的两方,谁先于谁,谁又高于谁?
不知道。
那就让它们自己来告诉你。
你知道,你并非不能做到这一点。
无尽幽远的黑色烟霾盘旋着收拢,回归郁飞尘的身体。而他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用陌生的、打量的眼神。
这具身体,和自己所能操纵的那些力量,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没有区别。
一块漆黑的断肢落在他的掌心,没有声音。那是迷雾之都的一个碎片。
五指轻拢。
它在他手中无声破碎。
先是分成几片,然后化为尘埃。
这却还不是终点。
其实郁飞尘没有动。他只是看着碎片在掌中消解。
无声地,那碎片里,力量的一切结构都在碾灭。
记忆化为空白,声音归于岑寂,生命成为虚无。
它们变成了一团随意堆放在一起的原材料。里面的力量有许多种,不同的性质,不同的颜色。驳杂的色彩不分彼此地混合后,像极了死气沉沉的灰色。它死了。任人取用,随意塑造。
锁链天平上,许多枚狰狞的人眼黯然落下,纷纷化为尸体。
可是,死亡就是终点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郁飞尘心中的一霎,本源世界里,其它所有力量结构都剧烈颤动起来!
而神明直至方才仍然平静的眼睛里,蓦然浮现出恐惧。
身体挣动,锁链哗然作响。
“停下,你不能”
支离破碎的淡金色意志骤然暴起,它要越过一切,强行支配郁飞尘的本源!
“在找死?”连鬼牌一的目光都惊骇地闪动了一下。
只有旧银色的本源静如渊海,在最高处缄默地注视死去的灵魂。
那注视,平静无波。
如此……讳莫如深的一眼。
已死的力量在他指间飘散如烟尘。
它们身上一切本质的属性灰飞烟灭。
只有黯银色的星星点点在无尽的虚空中散落,如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任何人都无法再使用它,它也永远不能再参与任何运转与轮回,不能再参与任何事物的组成。
郁飞尘抬眼看向前方。
一切仇恨与痛苦的化身尽数被销毁。而那些苍白的灯盏开始飞快枯萎。
所谓力量永远无法左右的意志当再也没有臣属可以支配,它还能说是‘存在’的吗?
鬼牌一脸上的惊骇逐渐升级,最中央的苍白灯盏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随后,所有属于玻璃室的意志逃命一般向外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