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下马,而裴谨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恰到好处地为他起了掩护,“抓个无名小卒没意思,你的目标是我,我也想知道你有多大能耐,单挑吧。”
梁坤阴森森一笑,“无名小卒?侯爷做大事的人,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那么炙热火辣的情话,啧,下了床就全忘光了?”
这话说的够直白,裴侯身后的兄弟们听得是老脸一热,旋即又开始默默反省,那是演戏而已,更是土匪恶意诋毁侯爷清誉,岂能当真?!
裴侯爷半点都不脸热,枪口举起来接着再瞄,“单挑还是被乱枪打死,给你一刻钟考虑。我会开第一枪,你可以把那个人肉挡箭牌再拉近点,方便我穿糖葫芦,还省子弹。”
他话音里带着一丝讥诮,剩下的则是满不在乎,梁坤听得心里泛起嘀咕,莫非真是露水姻缘,不能扰乱这姓裴的一点心神?
匪首犹是略略迟疑了下。
仝则敏锐的察觉出那举枪的手轻轻一顿,趁着梁坤思绪正乱,他忙着嚷嚷起来,“姓裴的狼心狗肺,过了河就拆桥!早知道跟你这样人没有好下场,我说兄弟们都听见了吗,此人根本不顾下头人死活,趁现在赶紧倒戈,你们还算没白长脑子!”
众人,“……”
仝则琢磨着,按说自己一开口,枪应该就势逼得更近些才对,然而并没有,看来梁坤是被两番话弄得暂时失去了判断。
那就好,不是想扰乱裴谨的心神么,那不妨看看,到底是谁的心神率先乱起来。
“九爷别杀我,我知道他好多秘密。”仝则转过头,在梁坤耳边悄声说道,“他是真瞎,不是装的,不过你不能和他单挑,他们人多你吃亏。我当着他兄弟这么说,他一时不敢杀我。咱们往后撤,我给你驾车,你枪口指着我,我也不敢干什么。还有我有钱,懂俄语,咱们出关去老毛子那儿躲阵子,只要命在钱在,日后定能徐徐图之。”
穷途末路的投机分子乍听“徐徐图之”四个字,心下登时不可遏止地微微一漾。
裴谨的唇角在此时微不可察的扬了下,凉凉地补了一刀,“你还有半刻钟时间。”
他边说,边似不经意般以微弱的视线向右侧探看,人影正在无声的移动,然而地上枯枝冰碴极多,还须小心绕过才能不发出声响,速度上只能略微放缓。
心里再急,裴谨常年装大尾巴狼的功力仍不容小觑,一边好整以暇的等着,一边逗闷子似的说,“商量合伙跑路,他不会说俄文,别让他给骗了。”
虚虚实实,各说各话。
梁坤实在有点理不清,脑子里一会想着裴谨在诈他,一会想着留得青山在,干脆断喝道,“叫你的人退开,要单挑,咱们到你官署门前挑去,我梁某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人前,死得轰轰烈烈。”
说完却压低了声,对着仝则吹气似的道,“往后退,别乱动,不然一枪崩了你。”
仝则微微点头,顺从的跟着他向后挪,心道这是要上车开溜了,裴谨会坐视不理么?
就在此时,仝则那狗鼻子动了动,他闻见一股硝烟混杂着一点药香,来自于斜后方——硝烟是因为开过枪,好比梁坤这一只就没那味道;药香则是因为裴谨身上常带着明目的香囊,并不见他拿出来闻,气味也非常浅淡,可一旦沾染很长时间内不会退散。
斜后方有潜伏而至的亲卫,可惜从这个角度射击,不捎带上自己恐怕有点困难。
眼见两个人朝后退去,裴谨没有出声喝止,倒像是饶有兴致的在观望。同时,他能看见亲卫站着的方向,心里也在估量,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他必须提醒仝则朝右前方闪避,只要避开头部的位置就好。
这一次,裴谨选择不出声。只微微眯了一下眼,他看清亲卫抬起手臂瞄准的方向,也看清了仝则正在用一种既热切,又十足冷静的目光在凝望他。
那份冷静中,还夹杂着一味异乎寻常的夷然和置之死地而后生。
裴谨的唇轻轻动了动,一张一阖,带出两个词,是仝则最为熟悉的法文,三和右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