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深夜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只是梦。

戚林终于有了睡意,钻回被窝里去睡觉,江亦深仍然坐在窗边,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半张脸都压在枕头中,看着江亦深的背影,不知觉间便睡着。

这次睡得不太安稳,也许是睡前聊了家庭,他梦到了刚毕业时回家的场景,那时他和家里出了柜,爸妈没有和他争吵,或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只是不尴不尬地僵在中间,下半年的六个月,除了几次节假日询问近况,他们没有过多联系。

戚林是被江亦深喊醒的,这次他们起床更早,堪称雷厉风行,江亦深斥巨资直接打车回去,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态从天而降,用打劫的气势堵在家门口前。

老爸被吓得不轻,两个人挤开他冲进卧室,把病历单和检查报告卷铺盖一起带走,架着人出门直奔医院。

术后三个月的复查日期还没到,原定是等到复查日带着报告去手术医院,此时来不及高铁过去一趟,江亦深直接打车去了附近最近的三甲医院,挂了门诊号。

老爸全程在乱嚎,一会儿说没事,一会儿说不至于,最后被逼无奈只好摊牌:“我就是有点头疼,前两天来找大夫看了,就是正常后遗症。”

江亦深压根不吃这套,等待叫号的间隙就听见他们两个拌嘴:“你现在跟我说没用,你在我这没有信誉了。”

老爸急得站起来走来走去:“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那你告诉我,”江亦深抬头直视他,“你今天是不是和我妈约见面了?”

一句话像泼灭火焰的冷水,老爸沉下脸来,在原地站了会儿,重重坐回椅子上,不再说话。

江亦深咬着下唇不说话,半晌后委屈巴巴转身去找戚林,非得让戚林陪在旁边。

戚林一个人周转在一老一少中间,把他们送进诊室里,大夫的判断和老爸的说法差不多,江亦深问了复发的概率,大夫只说这种事没有绝对,老爸的瘤子长在颅底,和血管神经粘连得很紧,有些地方很难强行剥离,没切干净的部分的确有概率复发,但再开刀的可能性低,可以视情况做放化疗。

这些情况江亦深是了解的,可此时听大夫再说一遍,心境和那时完全不同。

那时手术刚刚成功,劫后余生的情绪冲至顶峰,使得这些合理存在的风险都变得褪色,好像都不重要。

而此时生活步入正轨,术后风险变成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醒目,又不得不接受。

江亦深的情绪掉入低谷,老爸也沉默,从诊室走出来,却见到徐华盈穿着那身厚羊绒套装,坐在不远处的等候区里。

徐华盈先看到了他们,起身走过来,先是上下扫视一圈江父,随后一手拉住戚林,另一只手挽起江亦深,对他说:“我跟孩子们说两句话。”

事已至此,长辈们被抬到下不来台的地步,江父把病历本卷了卷塞回口袋里,叹口气坐到等候区,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只有疲倦的眼睛闭了闭,里面有没能掩盖住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