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梢狐狸眼,专注地看着浮梦绘,他轻启薄唇,声音低缓而致远,“乾坤初祖,一画开天”
靛蓝色的幽静夜空突然风起云涌,风旋四野而久久不息,高悬之皓月慢慢变得血红,将整片天透染,血色的黑暗降临大地。
整个浮梦绘开始震动、颤抖,那嶙峋诡吊的骷髅孔洞,阴邪糙粝的黑红岩土,还有一盏盏摇曳的红烛灯笼,都在这震动中变得模糊不堪,矗立于此不知多少年的山体,竟开始松动、坍缩、变形,像是在被一只无形巨手搓圆搓扁。
解彼安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耳边阵阵惊惶的呼喊,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旁人也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曾经见过类似的画面,在百年前,在漳阳山,在他母亲沈氏的祖坟前,范无慑一句“一画开天”,就用山河社稷图改变了眼前的一切。
难道,难道浮梦绘是……
浮梦绘逐渐分崩离析,那本就像是强行揉捏而成的怪奇山体,又被强行拆散、掰碎,山体也一层层地剥落,原来岩土之中嵌着数不尽的白骨,如今纷纷雨落。
“收。”范无慑五指一抓,一只古老的画卷飞入掌中。
在四起的扬尘中,浮梦绘轰然坍塌,伴随着岩土、骸骨、器具,化作一地细碎的沙石,无数在浮梦绘中的人,都随着这一滩散沙掉到了地上。他们茫然无措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周遭,此情此景,不知是否身在梦。
浮生一梦绘仓惶,具是红尘未醒人。
第204章
浮梦绘竟是百年前魔尊用山河社稷图凭空生出的骸骨堆,只为将此图藏匿其中。如今法宝被收,浮梦绘诡异的山体,无名的尸骨,和百年间发生在这里的无数怪诞离奇的故事,也随之消散一空,怆然若一场大梦。
阴冥癸地鬼夜哭,洞天浮梦一念空。
谁能料想,浮梦绘会成为一个谶语。
而魔尊宗子枭,竟于百年之前,临死之际,就谋划好了自己的重生与回归。
解彼安望着范无慑,所有人都在望着范无慑。
他一身黑衣翻飞,瞳眸深邃如渊,透不出一丁点光,唇线紧抿,神色肃杀,汹涌的灵压漩起如风,可以移山倒海的上古神宝就那样被他轻巧地攥在手中,仿佛天地乾坤也不出掌心翻覆之间。
没有人怀疑,这一刻,是魔尊降世。
一片惶惶之声,每个人心中都在掂量,红衣鬼王和魔尊,究竟哪一个在当下更致命?
江取怜看着一地的沙砾废墟,震惊之余,喃喃道:“浮生一梦,浮生一梦啊。”声音中分明有一丝悲凉。
解彼安亦是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起许多,想起他前世第一次见识山河社稷图的威力,就是被迫亲眼看着宗子枭毁了他母族的祖坟,也彻底摧毁了他们之间所剩无几的那一点情分。他感到呼吸一滞,心脏跟着闷痛起来。
范无慑的目光淡淡扫过,最终驻留在解彼安身上,他展开山河社稷图,整个山坳清晰浮现在画卷中,随着他指尖轻点,砂砾岩土如有了灵性,纷纷向着被江取怜撕裂的鬼门关流动,最终化作流沙,将那些往上爬的鬼民冲回九幽。
修士们和阴差们到处追击已经来到人间的鬼民,人鬼合力之下,终于将大多数鬼民驱赶回了九幽。
江取怜眼见大势已去,身形幽然飘动,出现数个血红色的残影,虚实难分,他的冷笑声亦从四面八方传来:“宗子枭,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来向你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