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腰间玉玦解下给我。
那块玉玦玉色润泽,实在是难得的上品,便是在我以前的那个春楼,从四品家的公子哥也未能佩戴得了如此的好货。
他说他是薛氏宗族内的旁支,如此简直不攻自破。
玉玦自然是值钱。
然而我要的,是玉玦的主人,以及他身后的滔天富贵。
颤了颤手指,我忍痛将玉玦退回,面上天真温柔: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公子尽可以在此处尽情养伤,我并非因为要收受报酬才救公子的。」
薛朗带笑的眼神在我身上拂过,未曾停留再多。
甚至有一瞬间的冷,然而我再看去,又恢复如常。
他收回玉玦:「姑娘实在善良。
「既如此,我便叨扰了。」
2
春楼以前的头牌姑娘教过我,越有权势的男人越吃蠢笨、天真、善良这一套。
薛朗留下来养伤的日子,我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善良坚忍的农女。
会掏心掏肺对人好,然后不求回报等着被骗的那种。
自己吃草,给薛朗吃肉。
自己穿得破烂,花大半积蓄给薛朗买体面的衣服。
然而这一招似乎对薛朗并不起作用。
他伤都快好大半了,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毫无进展。
还是停留在救命恩人和暂时借住的客人关系上。
那可不行。
照这样发展,薛朗回家,我顶多能要到一笔钱。
未脱奴籍,没有靠山,我一样会遭人欺辱。
我一定要攀上薛朗这棵大树。
一日,不到卯时,我就爬起来给他煎药煮粥。
药快好时,我心一横,手背蹭过滚烫的锅炉。
迅速地,三个水泡鼓起来。
我咬着牙,颤抖着,给薛朗端过药粥去。
早饭和汤药送去的时候,薛朗常常就坐在桌边看我书架上从书肆边捡来的书。
天光如瀑,簌簌铺在薛朗身上。
一身粗布麻衣压不过满身清贵。
反倒更显得那张脸天工精雕,谪仙慈悲。
但也无情。
放下药粥的时候,我刻意用手背撑了一下桌上的书页。
如愿以偿地,薛朗的眼神落在那通红的三个水泡处:
「宋姑娘……」
他开口询问,然而我迅速收回手藏到身后:
「这个……没事的……只是那锅炉太烫了,用伤药一擦就好。」
他不置可否。
然而在我左手给右手上药,笨拙地弄倒了三次药瓶后,薛朗轻叹一声,按住我的衣袖。
他微微倾身,清淡的冷香幽幽混在草药香气中,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背。
因为前倾的姿势,他肩上的墨发缓缓滑下一绺,轻的,并不惹人注意的。
然而我下意识伸手捞住,手摊开,黑色幽冷的头发与白嫩的手心衬着。
然而不等这一点微妙道暧昧生发,薛朗便涂好药,利落起身。
面色不变,眼神清浅。
他是真的不在意。
我心猛地一沉,打定主意:
「薛公子,这些天……我已经……」
薛朗望着我的眼,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微妙的审视与笑意。
然而,门外此时传来大力的敲门声打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