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王铮的腐尸面前,在场的不只甘若山与他本人,同行的许多兵士,也都是认识王铮的。但对着那尸体痛哭流涕的,却只有甘若山自己。
想到那日情形,甘若山的哭诉,好像仍在胡九彰耳边盘旋不去。
他说你腿没了,你不是了。而我还是。
我是兵啊……我是唐兵,我这辈子都是唐兵。
就这一句话,再想起来,竟叫胡九彰止不住后脊发凉——他原是在见到王铮尸首的那日,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
甘若山,他说自己是唐兵,而胡九彰这辈子只听过两个人,与他面对面脸对脸的说过这句。一个是曹易,再一个,也就是刚刚惨死的甘若山了。
想到这儿,胡九彰的鼻腔止不住的酸涩了。他眼眶里闪着点滴水汽,胸口好像有一股子死闷的浊气,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叫他张大了嘴巴连吸过几口气,却都觉得压抑。
曾几何时,这也是他信奉的真理。但直到他到了长安,直到陈番在他面前问出那个为谁而战的问题。
此时此刻胡九彰都只觉得痛惜,可痛惜之余,他又不能改变哪怕一丝一毫这令人绝望的现实处境。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而坐在被叛军士兵拖行的板车之上,他突然想通了,为何甘若山要在开打之前,跟自己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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