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未点破,只道:“令月,这几日你来回于温泉宫和洛阳皇城,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太平闻言,也就告辞了。
室内一时只剩下圣神皇帝和姜握——严承财在太平公主退出的时候,就觉得陛下和大司徒有话说,也直接带着人告退去继续整理飞霜殿去了。
而姜握见太平居然直接就顺着陛下的话告退了,不免笑道:“可见真有心事。”
需知太平特意往返于温泉宫和神都,就是为了寻她做说客,在陛下面前说明不选驸马之事。
来之前还想跟她一辆马车,路上演练演练呢。
结果就被曜初叫走一回,似乎就把这事儿忘掉了。
让她回去歇着,她就真的走了。
而曜初说了些什么,两人无需去额外打听,也基本能推断出来。
“曜初,当真是很懂事的孩子。”
圣神皇帝都不免轻轻一叹道:“做了皇帝,在储君之事上,才更能体会到为难之处。”
她亲眼所见过的,就已经有两份失败的储君之例摆在眼前了:太宗一朝,立太子李承乾后,太宗却对嫡次子李泰太过疼爱,是让群臣都动摇的宠冠诸王、礼秩如嫡太子,又偏巧赶上太子本人的身体出了问题。
而高宗一朝,对太子李弘又是反过来的,先帝对另外两个嫡子,从未露出过一点对储君的培养。之前是恨不得耳提面命天天警告朝臣,‘李弘就是朕唯一看好的太子’,后来也……
还是那句话,作为母亲,绝不会盼着自己孩子不好。
但作为皇帝,不得不想‘继承人如果有个万一,江山又该交给谁’这件事。
尤其是她这位前所未有的皇帝。
“故而在令月身上,朕真是轻不得重不得。”皇帝知道幼女亦聪明,也想好好锻炼她,使之成为可堪大任之才。
可是,皇帝也不免想着:她对两个女儿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她是重用和历练曜初,却偏疼纵容令月。可若是她忽然也格外重视起管教太平的理政军事之能,落在曜初眼里会如何?
是否会觉得,自己待太平如当年太宗对魏王李泰?
尤其是,太平确实又生的肖似圣神皇帝,旁的朝臣是否也会误解为,哪怕立女儿为皇储,皇帝也想选更像自己的女儿?
“曜初,实在懂得为朕分忧。”
让令月上进这件事,由曜初主动来做,就解了皇帝的为难。
不但如此……
姜握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令月年纪还轻,心性未定,曜初这同样是在强化对于令月的‘长姐之威’。
如此,哪怕将来随着年月流逝,姊妹两人的年龄差距带来的长幼之分不那么鲜明。
哪怕令月当时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皇女,但在她心里,还是会记得,自己最初上进的烙印是被长姐留下来的,而一路走来也是被长姐督促的。
这是一种栽培,亦是一种掌控。
姜握不由感慨:情分、恩威、权衡之术都不缺,曜初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实在已经是合格的皇储,甚至有了些帝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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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回到自己院中坐了片刻。
还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于是她起身,往旁边的仙妤楼走去——婉儿从前来温泉宫就住在那里,此番自然也是如此。
仙妤楼外有一弯流水,有小鹿在水边喝水。
因婉儿已经住过些日子了,这院中的陈设就已然被她打理过了。人的住处往往带着一个人的气质。
太平走进仙妤楼的时候,觉得心里平静一点。
这院落雅致而安静,如婉儿这个人一般。
太平站在院中,从半开着的窗户望进去。
婉儿正背对着窗户,在收拾此番回洛阳后,带回来看的书籍。太平就看着她从书箱中拿出一本书,轻轻拍了拍然后翻开来看里面的书笺,确认没有掉落后,才起身去放到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