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平日,此时当有人上前替他接住,可月夕却站在原地,不见动静,只道:“方才刘公公出去迎皇上了,不知为何耽搁,我去让他进来。”
“不必了,”皇帝自行将披风放在书案前的椅背上,“是朕让刘荃不必进来的。”
他看着月夕:“且坐下,朕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倒是有一套,想反客为主。
月夕腹诽着,没有动:“不知皇上想跟我说什么?”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只见月夕站在五步开外。似乎恭敬,可那架势却十分冷漠。
皇帝哂然。
从前,他就算面对最难缠的大臣,或者太后,都一向理直气壮,从无局促。在当皇帝之前,他是个闲散皇子,不问政事,就算在先帝、先皇后和先太子面前,也总是从容自若。而他当了皇帝之后,君临天下,更是不必怕谁。
但如今面对晏月夕,他却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仿佛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暗自深吸口气,皇帝也用平淡的语调道:“你方才见过王医正了?”
“正是。”
“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问了问皇上的病情。”
她点到为止。
皇帝等了等,见她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于是自行“嗯”了一声。
“你在这里等着朕,也与此有关?”他索性挑明。
“正是。”月夕的唇角弯起一抹笑,不紧不慢道,“皇上病愈,乃普天同庆的喜事。自今夜起,我也不必再值夜了,皇上说对吧?”
那笑意清浅而疏离,好似远在天边。
皇帝没答话。
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宁愿她像凌霄那样大发脾气,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宫里那些人似的,说什么都拐弯抹角。
“你在质问朕?”他不答反问。
“不过是提醒皇上,君无戏言。”月夕道。
皇帝看着她,缓缓道:“你心里大约在想,朕竟谎报病情,瞒着你,诓你到跟前来伺候,有失君王气度,是么?”
月夕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但她并不接话,仍站在原地看着她。
“晏月夕。”皇帝拿起案上一支青玉狼毫,在手中把玩着,道,“朕若下令,让你夜夜在寝殿之中伺候,你敢抗旨么?”
月夕愣了愣,忽然,耳根发起热来。
她觉得,自己再次低估了皇帝。
先前自己只知道他其实不大要脸,但没想到,他可以这么不要脸,就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第259章 装病(下)
“我是女史,并非皇上的妃嫔。”月夕随即正色道,“且我蒲柳之姿,家世低微,连采选也入不得册……”
“你不是自称看过许多书么。”皇帝将那青玉笔在指间转动,打断道,“须知规矩都是约束别人的,朕身为天子,可想要什么人入侍就让什么人入侍。谁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的目光,似开玩笑似认真。
月夕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加快了。
烛光下,她的眼睛瞪着皇帝,双颊绯红,却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皇帝看着,忽而觉得满意得很。
她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时候的时候,总是假得可恶;但生气的时候,却每次都是真的。
“怎么。”皇帝的声音低低,“你不高兴?怕了?”
月夕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结巴:“皇上在说笑……”
“朕从不说笑。”皇帝道,“朕虽有臣工无数,但和朕能说上真心话的,过去只是张定安一人。自张定安南下,朕身边就连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你与凌霄相熟,知道朕的脾性,也颇有悟性,让你在身边伺候,朕很是放心。。”
月夕愣了愣。
她看着皇帝,只见他傲气地昂着头,振振有词。
心头的慌乱,一瞬间偃旗息鼓。
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