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的神情不辨喜怒,只拱手道:“我方才说过了,小姐要写什么,是小姐的事,我不过多提一嘴。”
“我也不喜欢让人糊里糊涂地办事。”月夕道,“公主既然让公公传信,还将我二人互换身份之事告知公公,足见对你信赖有加。而公公为了传信冒死夜闯皇宫,也足见公公对公主一片赤诚忠心。我和公主能信赖的人不多,如今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公公,便更要将公公当自己人,凡事说清楚才是。”
曹煜看着月夕,怔了怔。
凌霄的面容很像先皇后,可性子却与先皇后大相径庭,自幼任性憨直,无所顾忌,所以无人将她与母仪天下的贤后做比。可如今换了月夕,说话娓娓道来,仪态端庄从容,倒让曹煜看到了几分先皇后的影子。
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起,曹煜不由苦笑。
先前,曹煜多少有些瞧不起晏月夕。毕竟她是一个江湖女子,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冒名顶替了当朝公主。可如今看来,这女子被老天选中兴许是有些原因的。他甚至觉得,兴许这位晏小姐能带来些许改变也未知。
“谢小姐抬举。”曹煜拱手道,“公主是在下看着长大的,在下忠诚于她自不必说。既然小姐不把在下当外人,也愿意对公主真心相待,在下亦喜不自胜。”
“因为这是我与她的约定。”月夕说罢,看了看案上的信,温声道,“说来可笑,我和她只见过一回,也只说过一回话。可她进了我的身子,替我拼我的人生。我进了她的身子,也应当对她负责,这岂非人之常情?”
“小姐所言极是。”
第48章 信使(下)
月夕找来一只信封,将信封好,交给曹煜:“公公放心,我也在信里说了,让她不必回来,日后要怎么做我也在信里说了。她若信得过我,自然就不会鲁莽行事。”
曹煜想到凌霄过往的做派,心中苦笑。凌霄是个好女子,可惜从小娇生惯养,也不爱听劝。若如今这场变故,能让她性子转过些来,那倒是再好不过的事。
临走前,曹煜似想起什么,对月夕道:“今上心思敏锐,小姐切莫轻举妄动,凡事三思而后行,省的被抓了把柄。若实在有事要在下相助,可设法遣人到玉露殿找一个叫逢春的太监,就说他嘴馋的芙蓉糕叫一只黄毛黑脸的猫给吃了。”
月夕讶然,颔首应下。
看曹煜迅速消失在外头的夜色了,月夕心中琢磨起来。
她虽然从未去过玉露殿,但凌霄的日记里提过,她也曾问过棠儿。
玉露殿在东宫,那位叫逢春的太监,大约也是太子从前的侍从了。
窗外,夜色似乎正在褪去。月夕折腾了半天,已经乏了。
她看了一眼案上的信,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若是烧了,难保会在屋子里留下烟火味道,让人起疑。她想了想,便临时塞到了凌霄装日记的匣子里。
那匣子就放在她床头,大多数时候不离她的眼。这个地方只有她和棠儿,不会有闲杂人等接近,过了今夜,明日再偷偷处置不迟。
月夕收拾完之后,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正气堂、隆兴行、沈劭、邓五、阿莺一长串的名字在她脑海交织,却一点也不让她心烦。
她已经知道明日要做什么了。
*
雨下了一夜,到天亮了还未停歇。
月夕才起,便听见棠儿埋怨道:“我怎的昨夜就睡过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小姐昨夜是不是起了,都怪我贪睡,竟没有半点察觉!”
“嗯?什么起了?”月夕含糊道。
“小姐昨夜起来写字了?我瞧那砚台还有新墨,可昨天下午小姐写过字后我便洗好了,不该有墨才是。”
“你可真是细致人。”月夕看瞒不下去,索性道,“昨夜雨声恁大,我被扰的睡不着,便打算起来写字。等磨了墨,却又觉得累了,所以什么也没写。”
棠儿讶道:“小姐怎的不叫醒我?磨墨是累,该叫我来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