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低低笑出声来, 竟没有接话。

我想起一年多以前, 也有一个人用一模一样的口音代替自己的亲属向我道歉。我这才微微侧过头去, 立刻就对上一双戏谑的灰眸。

杰瑞戴了一顶淡灰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着杂金的卷发, 卷发下是一双袒露欲望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看我，眼中迸发出毫不遮掩的兴奋。

“狄兰至少告诉了你，我们没拿你打赌, 对吗？”杰瑞说着，冲我露出自负的笑容, “别听诺亚的, 我可没有帕里斯那个蠢货那么蠢。”

我没有说话，重新看向前方。

“公主, 你不理他，他会难受一整天的。”诺亚在我右边，用起伏不定的音调慵懒道，“最后，他只会朝我发脾气。”

我扭头瞪向诺亚，不屑地反问：“公主？”

“威廉爵士刚才难道不是这么称呼你的？”诺亚硬朗的脸庞闪过一丝嘲弄，“本廷克能叫，艾林不能叫？”

“威廉爵士那是善意的玩笑，而你是在挖苦我的态度……”

我话未落音，右手边的军官忙不迭接道

“我挖苦你了么，公主？我可真冤枉。”

“省省吧，上尉。你们国家是真的有公主的，不止一个……”

“噢是的，我都认识……”

“你他妈闭嘴，诺亚！”杰瑞的低音乍然进入。他继而看向我，十分正经地问：“汤姆，你真的宁愿和诺亚斗嘴，都不与我说一句话？你才认识他一个钟头。”

我转了转眼，淡灰的帽檐下，那张一向乖张俊俏的脸，透着点滑稽的幽怨。

诺亚哼哼笑了两声，“我刚说什么来着？他该死的居然连我的醋都吃。”他好笑着说完，奔了出去。

雨后泥道不易起速，那匹黑马差点拐了马腿，好在诺亚技术不赖，也还算走运。

高耸的密林间，前后依稀传来狗吠，乌云飘荡的上空，鸟叫声不断。

达达的马蹄声渐远。

“……你最近好吗？”杰瑞看着诺亚的背影问。

“不赖，谢谢。”我望着密林深处，心平气和地说，“杰瑞，我决定收下你的礼物，但是……”

“我的荣幸。”杰瑞语意诚恳，急忙又道，“抱歉，但是什么？”

“显然，安妮和诺亚都认为你在干愚蠢的事。”我看向杰瑞，笑了笑，“我也这样认为”

我故意停顿，但杰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想收回，这是最后的机会。”

杰瑞眼含笑意。他蓦地伸出一只手臂，弯腰向前探。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白马“银河系”的马头。这个小动作，一看就是真的了解马、喜爱马的人才会做出来的。同时，他低柔地跟我说：“我一直想见你。我一直想着你。”

我稍微愣了一下。我从来没见过杰瑞这副模样。但我随即就笑了。我想起前阵子打高尔夫时，夏洛特的那些闲谈。

“你不信？”杰瑞敛起笑意，严肃地看着我。

我摆摆头，“那不重要。你还是考虑要不要收回你赠予的股份吧，过时不候。”

杰瑞依旧盯着我看了两秒，眼珠一转，他改用戏弄的口吻猜测道：“你刚才不和我说话，并不是在生我或者诺亚的气，而是担心被人看到，有损你的名声？”

我懒得看他，牵动缰绳，小跑起来，“谁说我不生你和诺亚的气了？”

杰瑞连忙追了上来，“特洛伊那些都是诺亚编造出来的，与我无关。倘若你想揍那个该死的上尉，我绝对跟你一起。至于你的名声，放心吧，钱宁小姐，你还没嫁给本廷克呢，就算是一个世纪前，一个未婚女子多一名追求者，也不是什么丑闻……”

“你很喜欢被人看笑话吗？”我不减速，渐渐加速。

“我亲爱的汤姆，你这么关心杰瑞被人看笑话吗？”

“别该死的反问我。也不许再叫我汤姆，难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