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以为他压根不在意这些,譬如阴府奇怪的习俗,老太爷的新丧,以及许许多多散乱无章的事情。
“我们昨晚住的房间呀,”
游吝冲着卡戎眨了眨眼睛,“笔墨纸砚残留了太多的使用痕迹。那不是提供给宾客的房间,而是主人的。翠屏的衣角出现在那里,意味着她是最近调过去侍奉主人的侍女。至于这个地方为什么空出来让我们住进去,则是因为房间的主人是死者本人。”
“阴老太爷。”卡戎说。
人工智能的声音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游吝的卖弄玄虚,不过他并不在意。
游吝漫不经心地说:“啊哈,昨晚恰好是他的头七。这不是一个很复杂的结论。”
他接着说:“我想,他的死因是这个副本的关键,我们遇到的每一件事……空棺材,翠屏,地上爬行的老人,以及现在的这口井,其实都可以和它扯上关系。不过我没有太多解密的闲情逸致,我只想要拿到满足任务条件的‘关键物品’。”
“那是什么?”
卡戎问,心中却已经有定论,人工智能微微偏过脑袋,将一只手放在游吝的肩膀上,问,“你为什么要把它给出去?”
枕头。
满足条件的关键,现在想来就是那枚枕头。
“那时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游吝带着冷峻的微笑说道,“我不是马上就要把它取回来吗?我往枕芯塞了一枚‘双生糖’,现在只需要顺着另一枚的引导……”
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卡戎忽然觉得自己的胃不舒服地痉挛了一下。尽管人工智能并不是真的需要胃来吸收食物,非要吃的话,在咽下喉咙的那一刹那,食物的可食用部分就被分解为了他电路里的能量。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想起了他从人类口袋里没收的那一枚小小战利品。
他抿着嘴唇,感受到带着一点苦涩的甜味蔓延开来。而游吝开始捣鼓他的口袋,试图从中翻找些什么。
他这次找的时间或许有些太长了。
长到卡戎忍不住打断他:“其实我”
但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又同时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独处的宁静。
率先走进院落的是翠屏。绿裳侍女脸贴着胸脯,头顶着乌黑油亮的发髻走了进来,“见”到人类和他的伴生灵,躬了躬身以示问候。卡戎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目光透过他,直直地落在了后面的那口井上。
他们坐在这里聊了半天,还没来得及把她的尸体捞出来。
人类和人工智能都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产生愧疚情绪的存在。而侍女也没有怨怼的意思,只是侧了侧身,让她身后那一片嘈杂而细碎的脚步声能够踏进这一隅庭院。
她冲着卡戎再度一行礼,便离开了。
“天杀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随后踏进庭院的人类脸色煞白,恶狠狠地挤出一声咒骂。
这些人都身穿道袍,头上也整整齐齐戴着道冠。
游吝反而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异类,他里衣上溅起的放射状血迹就像是个令人迅速沉默的徽记。人类带着笑意,眼眸的底色却是阴郁的。他垂下眼睛,扯了扯自己的手套,漆黑的布料像是一层轻薄的皮肤。
只不过是这个微不可闻的动作,就让对面的人群颤抖着举起了枪。
枪口瞄准人类。当然,还有一部分瞄准的是他身边漂浮的苍白色人形。
这些玩家似乎完全搞不明白副本里怎么会多出一个参与者,又或者说把卡戎当成了这个副本土生土长的亡魂。尽管他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扣下扳机的气质。
权威、冰冷、完美、冷淡。
游吝的嘴角忽然被抹平了。他朝前一步,挡在卡戎面前,完全不在乎那些对准他胸口的武器,只是乖戾又冷森森地地说:
“如果不想死,就把对着他的枪口放下。”
“游吝,别以为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