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东宫这段时日,藏书楼中的古谱可曾练熟?她最懊悔的便是临行前未能好好话别。
第五封信给素娥、湘娥,第六封给李嬷嬷……
第七封,给尉迟越。
沈宜秋将信笺展平,蘸饱了墨,笔尖悬于纸上,却一时间不知该写什么。
一滴墨落下来,像泪滴一样洇开。
她搁下笔,又抽了一张纸展平,对着空白的信笺发了会儿怔,几次提起笔又搁下,砚池中的墨干了,她加了几滴水研开,不一会儿却又干了。
不知反复多少回,她看了一眼更漏,竟然对着空纸坐了一个多时辰。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提起笔,似乎有很多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
妾再拜,郎君足下:伏惟努力加餐,勿念。
她想再加两句,却不知还能说什么,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所有书信叠好,放进木函中,用蜡封好。
他们两世夫妻,却似乎总是差点缘分。第一世纠缠十二年,做了半生怨耦,这回开端似乎好些,可惜看不到终局了。
若是有来世……她忍不住想。
转念一想,此生却已是来世了。
第117章 城破
这一夜,灵州城里千门万户,不知多少人难以入眠。
沈宜秋熄了灯烛躺在床上,望着黑黢黢的帐顶,只盼着夜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而视野还是一点一点亮起,先是依稀能分辨轮廓,接着是帐幔上的折纸桃花,再接着是纱帐的青色。
她从枕下摸出尉迟越用一块于阗白玉佩换来的小胡刀,紧紧握住。
太阳还是如常升起了。
清晨的微风将灵州城唤醒,金色的晨曦勾勒出城墙残破的轮廓,巍峨缄默的城池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军营中,守军将士们披上铠甲,戴上战盔,拿起陌刀和弓弩,一言不发地列起阵型,向辕门外行去,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其后,奔赴已经注定的命运。
他们中许多人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红晕,血液里有昨夜的美酒与高歌,神色出奇平静,可称安祥。
走到城墙下,城门还未开,四周乌压压一片,站满了人。
全城的百姓都来了。
许多人穿着白麻的孝服,其他人穿上了他们最好的衣裳,只有最盛大的节日才舍得穿的衣裳。
周洵翻身下马,向送行的百姓施了一礼,将士们也无声地行礼,没有人说话,只有金戈铁甲萧然的声响。
周洵正要回马上,忽然瞥见人群中的太子妃。
他向沈宜秋走来,沈宜秋亦趋步上前。
周洵站定,向她行了个礼。
沈宜秋回以一礼:“将军保重。”
周洵迟疑片刻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道:“为了社稷万民,请娘娘活下去。”
沈宜秋不由自主握住手中的小胡刀,刀鞘上粗糙的錾花硌得她掌心发疼。
她想了想,点点头:“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生。”
周洵压低声音道:“末将可安排人手,在城破时护送娘娘……”
沈宜秋没等他说完,便摇了摇头:“我不能。”
周洵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将士们重新上马,缓缓向城门行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着桃红衣裙的少女从人群中奔出来,追着一个骑马的士兵,边跑边喊:“三郎,三郎——”
周洵在马上回首,看了那士兵一眼:“去吧。”
士兵闻言,立即勒住马缰,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几乎没从马上摔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少女跟前,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众将士哄笑起来。
少女从鬓边摘下一朵火红的茶花,她的脸蛋比那花还要红。
她红着脸,把花插在士兵的刀扣上,突然踮起脚,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轻快地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