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觉得哪怕被游街、被批|斗,也没有当初知道是那?个?她一直视如亲子的?学生举报她的?那?一刻更叫她痛苦。
从睡梦一睁开眼,她下意识地想?拉灯,然后想?起来,她现在已经被下放到东风大队了。
范玉英的?手慢慢地落下,抹了一把脸,有些迷惘地转过头,想?看看窗外的?月亮。
就看见一个?从上到下一身黑的?一团站在窗边,对着她一阵“噗呲噗呲”地招手。
范玉英:……
毫不夸张地说,她第一眼差点没抽过去。
哪怕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错乱地怀疑:她似乎是被下放到农村,不是被下放到地府,对吧?
还是说她命数就到这了,下面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黑影见她不动,扯下捂脸的?面巾,露出一口大白?牙,叽叽咕咕地小?声地叫到:“老师,老师!是我啊!”
范玉英很快认出了这个?声音也是她之?前的?学生宋软,现在来东风大队当知青,还挺有名的?,她才来几?天,还是个?被当地人孤立的?“牛鬼蛇神”,都听过几?次她的?名字。
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是又没有完全的?放松,沉默地看着黑影好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出来。
他们是下方人员,村里能给?他们从新修的?学校里分一间屋子叫他们过渡已经是善待了,即使她是这批人中唯一的?女性,也不可能单独再给?她一间单间多少本地人还住不上单间呢,那?还叫改造吗?
而且现在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就凭她一个?人也捡不够过冬的?柴火。
但男女混住毕竟不太方便,好在教室有前后两个?门?,其他人也算照顾她,把后门?带窗的?这一小?块划给?了她,边上堆了些柴枝做划线,平时都不往这边走?,几?乎就成?了两个?空间。
总体来说,已经很好了,她以前也帮助过被下放的?老友,知道被分到严苛地界的?“坏分子”们的?生活是什么样:
是用树枝、草、木架、麦秸搭成?一个?草棚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再用泥起一个?地胚,人就这么住进?去,地上铺一把干草,就这样睡,连个?木架子都得自己?搭。遇到下雨的?时候,雨水会顶上的?草棚、边上的?缝隙中或流或涌地渗进?来,一片泥泞。
起码在东风大队,他们是住进?了房子里。
范玉英的?动作很轻,一点也没惊动别人,怕屋内的?其他人听到,两人走?远了些。
眼睛适应了黑暗,在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范玉英也下意识地观察着宋软。
和?日益枯槁沉默的?她不一样,她长胖了些,也比以前更加气足,眼神也坚定了些,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好,相较于以前的?怯软,也终于有点少年人的?意气了。
范玉英的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点欣慰,一顿,又压了下去。
走?到一处转角,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范玉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宋软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她:“老师,我给?你送点东西。”
篮子里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范玉英一眼就看了个?全:篮子中间用树枝和?报纸隔出了一道楚汉河界,左边是一套叠好的?衣服,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是能看出有着相当的?厚度,上面还放了一顶帽子;另一边则装着米面和?一些不需要加工的?干粮,还有一瓶红药水以及防寒的?生姜,塞得满满当当。
全部都是她现在紧缺的?毕竟她是下方分子,除了几?件薄破衣服,几?乎什么都不能带。
范玉英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宋软见她不动,上来把篮子塞到她的?手上;“老师,你先拿着垫一垫,我之?后再给?你送。”
范玉英沉默了一会儿,把篮子推了回去:“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宋软瞬间明白?范玉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