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冯薇的骨灰一并带回西渡,但家乡对丧葬的风俗极为看重,移坟要选吉日,加之还有协议繁琐的手续需提前办理,他舍去回晏城的想法,待回西渡办好手续后再去接冯薇回家。恰逢有来医院复查的同乡,在他们的热情邀请下,林清让搭上他们的车一路向南。
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几乎未停歇,从镇上辗转回到村子又花费了三个小时,林清让大病初愈,经历了舟车劳顿,拎着沉沉的两个行李箱,两条腿有些软,勉力站在荒废十年的祖宅前,突然一阵鼻酸。
浪子归家,已逾十年。
十年风吹日晒雨淋,无人修缮,院落已经残破不堪,砖瓦风化,野草长了一人高,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是......清让吗?”
外出干农活的妇人路过,看见林清让风尘仆仆染着一身茫然无措立在门口,看起来摇摇欲坠,于是上前询问。
“吴婶?”
林清让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妇人,居住在他家祖宅背后,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儿子,常常玩耍走动,冯薇刚生病那两年,他还经常去家里蹭饭吃。
“是我啊,孩子,十年没回来了吧?”
“嗯......”
林清让低声回应,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委屈,他面色仍旧惨淡,沾染了赶路的疲惫,看得吴婶一阵心疼。
“你这家是不能住了,不嫌弃的话先在我家凑合一段时间。”
“会不会麻烦?”
“这么问可就见外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小时候三天两头跑我家蹭饭?”
吴婶拉着林清让往家走,顺便帮他拎了个行李箱,一路絮絮叨叨,很快驱散了他的生疏局促。
回去的当晚,林清让突然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做各种梦,梦里皆是少年时候记忆中的西渡,未生病前的冯薇温和漂亮,是一中的老师,深受学生爱戴。镇上的人怜惜他们孤儿寡母,平素多给关照,蔬菜瓜果落地会想着摘一份给他们。
林清让陷在少年时的梦境里来回辗转,之后大约也清楚不过是梦,颤着眼皮淌下热泪。
吴婶担心他烧坏身子,守着为他擦拭降温,看见他眼角滚落的泪,回想起他与冯薇那些年的遭遇,不免觉得心疼。
天亮时林清让退了烧,吃过吴婶熬得粥后辗转睡去,他身体虚乏,一觉睡到半下午,醒来也并未觉得舒坦,拖着沉重的四肢下床走动,看见桌上留的饭菜和字条又不免眼眶发热。
有些情谊在岁月的沉淀下变得厚重,生活虽苦,但暗藏甘甜。
飞机在西渡降落,属于南方特有的湿热铺面袭来,韩定远在热浪翻腾的地面险些站立不住,他在飞机上服用了止疼药,但效果不佳,中途飞机颠簸又吐了两次,胃里空落落的,吐出的胃液灼烧过喉咙,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小秦建议找个酒店休息一番再赶路,但他执意不肯,径自去往租车公司提车直奔林清让的家乡。
到了村子是下午四点多,日头仍旧毒辣,明晃晃炙烤着。林清让的家在村子西头,巷子极窄,容不下车身,小秦只好将车停在巷外,陪着韩定远往里面走。
韩定远吐得虚脱无力,步子踉踉跄跄,止疼药效早已过去,翻滚上来的疼痛令他双眼发黑耳鸣心慌,可心里吊着一线希望,支棱着他。直到站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宅院前。
倒了的大门,荒草疯长,是多年无人居住而废弃的模样,哪里看得到半个人烟。韩定远不死心,扒开杂草往里面走,只看到破碎的窗户和坑坑洼洼的地面,没有林清让。
“没有人......”
韩定远心慌无措,茫然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一时站立不住朝后退了两步眼看着要摔倒,小秦上前扶住他。
“韩总你别急,我出去打听打听。”
“他没回来......”
韩定远听不见小秦的声音,自顾自地说,不知是热的汗还是疼的汗如雨一样自毛孔渗出,小秦怕他中暑,搀扶着他从院子出来,让他靠坐在门口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