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岑越装作不在意地问:“你今年多少岁?”
霍狄说了个四舍五入的数字:“三十。”
“老男人。”岑越说完,又偷偷地瞄了霍狄一眼,“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没生气。”
岑越声音轻轻的:“我……我也会很快长大。”
霍狄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岑越缩在座椅上,眼角发红。
“我已经十六了,所以你其实,不用把我当小孩子。”
说是这样说,但被霍狄催促着穿够衣服,监督着看书背书的时候,岑越其实依然几乎藏不住自己的茫然与惊喜。
从小被没被宠过的少年,到了十六岁才知道被人捧在掌心的滋味有多甜,想戒也戒不掉。
在睡着的时候,岑越也不再不出声地哭了。
也许是养熟了,有了一些安全感,连睡姿同样再也不是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偶尔会摊开肚皮,安安静静地躺平。
霍狄帮他把被子掖好。他有时会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哝一声“好困啊”,然后翻个身,沉沉地睡过去。
他还是不懂得撒娇。但睡迷糊的时候,说话语调会显得没那么具有攻击性。像是被泡软了,句末的调子微微上扬,引出一个弯弯的勾。
……
进入中心地带之后,霍狄神色明显严肃了起来。
他虽然依旧给岑越布置作业,安排伙食,但眉间总微皱着,像是心头藏着事。
“我最近要做些工作。”霍狄说。
岑越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说:“你要是忙的话,其实不用再盯着我。”
霍狄看了他一眼。他抿着苍白的唇,又补充道:“你想吃什么东西?三餐我来准备吧。”
“可以。”霍狄说,“我没有忌口。”
但他的作息愈加不规律,甚至连饭也未必有机会跟岑越一起吃。
白天出门时,就跟岑越交代:“别到处乱跑,自己注意安全。”
岑越嗯了一声。
多数情况下,霍狄上午走,深夜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和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他板着脸问岑越:
“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岑越顿了顿,大着胆子问,“你呢?”
“我还好。”霍狄说,神色也随之柔和下来。
几天后,岑越半夜醒来。风声呼啸,拍打在半敞的玻璃窗上。他觉得冷,穿着单衣发着抖,跑去把窗关上。
回头一看,却发现另一张床上,枕头被褥依旧整整齐齐,霍狄却无影无踪。
于是岑越大概知道,这是霍狄不声不响地,又出去工作了。
霍狄身型颀长健壮,衣服脱下来,是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胸腹间背上有零星斑驳的旧伤。他总带着枪,虽然没真正用过,但指头粗糙,是长期握枪留下的老茧。
肩膀也厚。岑越以前在卡车上的时候,听别人谈论过,那些玩枪子儿的人都必须练出一身宽肩。因为枪托是抵在肩上的,不够结实,就没法消除子弹出膛的后座力。
岑越缩在被子里,静默地想,看来之前霍狄只是在自己前面,展现出很小一部分的真面目。
除了带他离开岑良平,把他当小孩养在身边之外,霍狄还是一个持枪者,一个偷渡客。
一个本该离岑越生活很远很远,比岑良平还要危险许多倍的人。
岑良平好歹不敢走私毒品和枪。
身体不那么冷之后,岑越逐渐停止发抖。他睡不着,睁着眼睛,在被窝里问自己:怕吗?
不怕。
只要霍狄对他的好是真的,他就什么都不怕。
……
中心地带快下雪了。
霍狄踩了好几天的点,终于逐步摸清行走路线,对方的守备力量,人数,和武器装备。
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个大概的行动计划,凭经验,基本上是十拿九稳。再利用十年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