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颗, 似有定数。他眉色霜白,眼下也依旧有着象征岁月的纹痕。
一如数十年前,他的模样。
“师叔祖,签王...”
住持话刚开了个头,却又蓦地停住了。
若非已经知晓, 闭关参佛数年的人又怎会出现在此处呢?
住持敛言行了个佛礼, 只默默地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墨色竹签上篆着的并非寻常签文,甚至无关姻缘。
竹骨凉润, 骨长三寸有余,却只在中心处简单地刻着由梵文所书的“签王”二字。
盛云寺八十一个签筒中, 唯有一支,连寺内诸人都不知它到底在何处。
自他任住持起, 便再未见过这签。
许多年前,盛云寺的香火比此时鼎盛得多, 只因先帝信佛, 又有师叔祖坐镇于此, 可后来...
年迈的僧人闭了闭眼, 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 方才睁眼, 看向那厢正望着什么的人。
师叔祖...究竟在看什么?
他顺着他慈悲的目光看去,却只依稀看到了一阶隐隐约约的山梯。
那是下山的路。
“在看大雍的“缘”。”
住持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可...
“缘?”
屋檐下,僧人将竹签从他手里接过,满目皆慈悲。
“累世功德,换得一念缘生。
“阿弥陀佛。”
*
山底,在刻有姜氏徽印的马车跟前,虞氏直直地朝着阶石的方向望着,终于——
“娘亲,大哥,二哥!”
姜岁绵快步走下最后几阶山石,然后径直扑到了人怀里,有些心虚地软声道:“阿娘是不是等我等很久了...”
现下四周都没什么人了,马车更是孤零零只余下了尚书府的。
虞舒拥着她,如水般的美眸里总算掺了些笑意:“未曾很久,只是各府听闻有宫中贵人来此礼佛,封了山,怕惊扰了娘娘,这才走的急了些,便显得这儿有些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给人在额上擦了擦,“岁岁在禅房歇息,大抵通传的人也轻易注意不到那儿,晚些也是应当的。”
不过小姑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她后一句话上。姜岁绵眨了眨眼,困惑道:“娘娘?为何是娘娘?”
宫中贵人...不是雍渊帝吗?
小姑娘面上的意思过于明显,虞舒怔了怔,又看了眼四周,方才摇着头道了句:“不可能是圣上的,总不过是那几宫罢了。”
姜夫人没说出口的是,她先前所猜的礼佛之人正是贤妃。
如今大皇子病重不醒,正巧岁岁又久不下山,如此巧合下,贤妃倒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但看小姑娘这模样,想来应当不是。
又或许两人并未碰上。
说来也奇怪,若说礼佛,宫中原就设有小佛堂,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来盛云寺里。可若不是四妃,又有谁有那个仗势封山呢。
至于皇座上那位...
虞氏伸手去解少女耳后的面纱,似教导一般与满眼疑惑的人儿轻声言道:“当今不信佛的。”
“更何况如今浚县大旱,今上政务繁多,你爹爹此刻都怕是仍在朝中与众臣议事,圣上又怎会亲临盛云寺中呢?”
他亲临了,她还蹭了他的轿辇呢。姜岁绵眉睫颤了颤,脑中似乎隐隐约约地闪过什么。
不过没等她将那一点点不对劲的尾巴抓住,那厢的虞舒看着自己手中的线,不禁出言问了句:“岁岁的面纱,何时系得如此之紧了?”
姜南君此时正撑伞站在一侧,闻声正要看去,虞舒却已掐住丝线末尾,稍一用力,将白纱给扯断了。
“南君下次不要再系这结了,如此复杂,你妹妹若想自己解开都有些难。”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再怎么折腾面纱都不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