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思忖,接着突然脸色一白:“先生是说……”
“当初说过,若在下帮陶兄寻到了鹊娘的行踪,陶兄就将心赠与在下。如今有了鹊娘的讯息,不知陶兄这个诺言是否算数?”
书生颓然道:“君子一言,定当驷马难追。只是,我担心鹊娘她……”
“她是昆仑的精灵,在人间待的时长是西王母所定,若等不到你,她自然要回昆仑去,谁也不会为难她的。”
“那便是好极。”陶生突然释然一般,直起脊背道,“先生对小生万分照顾,小生感激不尽,先生若要小生的心,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只是……还望先生怜悯,帮小生完成两个遗愿。”
“说吧。”
“其一,我若死了,还请先生将这一讯息转告鹊娘,不让她一个人在人世等得太久。萼绿华女仙心地善良,她回昆仑了,也好得个庇佑;其二,也请先生为玄境求求情,我兄弟二人虽是纸张化来,但万年来已经修出喜怒哀乐,那桃源中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寂寞,若是可以,小生希望女仙能开恩,让玄境的魂魄转入人道,在人世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这两件事情,在下会斟酌的。”白先生没有直接答应陶生,他两指一搓,手中瞬时变幻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陶兄放心,在下的刀很快,你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说罢,那刀尖已经朝陶生的心脏挖去!
陶生闭上了眼睛。
说那刀锋活生生割开皮肉不疼肯定是假的,书生只感觉心中一疼,一凉,便就此失去了意志……“哐当”一声,委顿下来的书生带着满襟血液倚靠在船篷壁上,他的脸色煞白,已经没有了呼吸。
白先生的手法利落熟练,在用小刀刺入陶生胸膛的时候,一剜,一挑一个尚且带着温热的人心掉了出来。
捡起那颗片刻前还是活生生的心脏,少年自语道:“抱歉,陶兄,在下方才思虑了一下,这些心愿办起来着实是复杂,且不说鹊娘听闻你死讯会如何责怪于我,让玄境的命数写入人道的司命簿上也要同云城交涉,当真是麻烦至极,麻烦至极啊……所以,陶兄还是活着,自己解决这些事情更好些。”说罢,少年的刀锋突然转向,朝自己的手指割去。
艳红的血液从手指上溢了出来,少年抬手一伸,将那滴血滴入陶生空洞的胸腔中。
“阿绿原本是照着我的模样塑造的你,你我渊源深厚,这滴血,便是我夺你心脏后的补偿。”
他话音一落,那血液也同陶生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陶生的胸腔中竟又勃勃跳动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白先生伸手在心脏前一抚,那被刀子割开的创口瞬间复原,连沾在衣襟上的血液都消失不见了。
小书生的脸色再次红润了起来,恢复了平和的呼吸。
“你有着我不曾有过的七情六欲,希望你能代我好好在这世间走一遭,享受一下这世间人人可得的快乐和幸福。”白先生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语气温柔,他的手又抚上了陶生的额头,有许多五色的光晕在白先生的掌下胡乱窜动着删除他在昆仑的记忆,让他做了一个真正的世人。他不会记得他来过十二瞬,更不会记得他曾结识过十二瞬中任何一个人。他的世界,不再有鬼神之说,他将来会考取功名,状元及第。他的未来,是属于鹊娘一人的。
捏着陶生的心脏,白先生起身,走出船篷,对船家温文说道:“船家,麻烦你将我这位朋友送往他的家乡。”
船家点头称好,卸了缆绳,乌篷船缓缓驶出了码头,唯留下圈圈散去的涟漪。
不多时候,这个书生就会醒来,他怀揣着一串不知从何而来的珍珠项链跳下船,然后会发现,在那江南薄雪的码头上,他的娘子,正撑着一柄纸伞,盈盈笑着等他归来……
白先生和阿纯目送着载着陶生的船只走远,阿纯突然问道:“先生,你和那读书人说了什么话?为什么要支开我?”
少年对她调皮地眨眨眼:“自然是男人之间,不能让你们女子知晓的秘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