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摇头,道:“我与他不大熟识,所以要寻他有些难度。不过如果柳生肯帮我的话,我想我会很快见到他。”
柳生没有上当,他反问:“既然不熟识,先生为何要见他?”
“因为只有他,才能决定你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司命簿。”
柳生觉得无法反驳,只好顺势问:“那小辈要怎样做?”
“简单至极,”白先生说着站起来,他眼望四周,看了一眼最近的卖纸风车的小舟,说道:“柳生,你站起来,我教你怎么做。”
柳生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正欲凑过去听白先生的对策,哪知白先生竟说也不说一把就将他朝船外推去!
柳生“啊!”的一声惊叫,左右摇晃了几下,朝船外狠狠栽去,好在船与船之间靠得极密,他这一摔也没落进水里,正巧落进就近的那艘卖着彩纸风车的小舟中。
那满舟摆放着金纸银纸所折叠起来的纸风车,经风一吹便亮光闪闪,煞是好看,柳生一个猛栽,全身心地躺倒进舟中,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瞬间变成一摊纸泥!
“哎哟!”柳生揉着屁股惨叫。
“哎哟,老天呀!”那小贩捂着腮帮子发出更加高亢的惨叫。
一旁的白先生望向这边,一脸无辜。
“你是死人吗?自己家的船不好好坐,偏偏躺进我家船干什么?!”那小贩言辞激烈,伸出兰花指用力戳了戳柳生的脑瓜子,“赔钱,赔钱!”
柳生疼得倒吸两口凉气,一抬头又见一张大白脸挤满了视野,简直是身心俱损,他结巴道:“我、我是被人推进来的!”说着他手指向隔壁的白先生:“是他推我进来的!”
白先生立刻反驳道:“在下方才实在不知发生何事,更是没有碰过这位小郎君。在下只是碰巧与这位小郎君合坐一船罢了,与他并不熟识……若要说他是怎么摔倒的,倒是前头船摇晃了一下,想是那时……”
那船夫立刻撇清关系,他粗声粗气道:“俺行船黄泉几百年,未曾让一个客人摔下船过。不用说的,俺方才看清楚了,是这位小郎君自己想摔到你船上去的,和俺没有半分关系!”
柳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船夫一眼,又绝望地看了一脸真诚的白先生一眼原来这过河拆桥的事情不仅在阳间有,在阴间也不少!
小贩又是高亢的一号,一把揪住柳生的衣领子:“你这贼人,赔我纸风车!”
柳生招架不住,只得服软:“这位兄台,手下留情!你需赔多少?我来日回了阳间烧给你可好?”
小贩一声冷笑:“我家娘子还等着我拿银钱回去开锅呢,我知你几时才能回阳世?说不定就回不去了呢!”
“这位兄台,你好歹是做过人的,这么能说这么晦气的话呢?!”
小贩的表情更是狰狞:“你还好意思说!我若不是被人害死,能年纪轻轻的就来这阴曹地府?!”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周遭的小贩以及行人都吸引过来,大家做人时喜欢看热闹,做鬼时也没变,全带着看好戏的嬉笑眼神,将手拢进袖子里,围了上来。一时间,黄泉河道堵塞起来,看热闹的不愿离去,上下游的行人又无法通行,窃语声渐渐变成了叫嚷以及咒骂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发现不止自己争吵起来,周边亦是响起来不少争执声,譬如“你让不让啊,我船都过不去了!”,再譬如“诶诶诶,你摊位超出二寸地方了,看个热闹你凑那么近干什么?想抢地盘啊?!”
一时间,黄泉船市乱作一团。
柳生抽空看了一眼白先生,发现他正安静地坐于船中,一脸叵测笑意,似乎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只听空中遥遥传来一声厉喝:“谁人胆敢在黄泉船市上造次?!”
众鬼听闻皆是一脸惶恐地抬头,然后约好了似的,全颤抖着俯下身子叩拜下去,口中喃喃道:“鬼王息怒!”
于是,整条河流中,唯有白先生和柳生这两个外乡人,在众鬼叩倒时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