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却似乎全没听见一般,只是回头朝她看来,面上露出个笑容,虽说依旧苍白,但并不见将死之人的弱气:“跑什么,稳当些。”
她缓缓走了几步,忽地听见有人叩响了前门,开门却是方才在门外骂人的“二娘”,手边领了一个还扎着朝天揪的孩子。
曲悠还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二娘怎么来了?”
二娘满脸堆笑,丝毫不见方才在门外的泼辣样子:“昨日与夫人别后落了雨,担忧夫人淋雨病了,特地上门来瞧一瞧,夫人没事便好。这是我儿子福生,听说我要来,吵着要来给大人磕个头。”
曲悠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福生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周檀面前,他有些拘谨,但还是伸手将手中心爱的风车递了过去:“送给你。”
周檀没接,带着笑问他:“为什么送给我?”
福生脆生生地答道:“爹爹说了,今春爷爷病得很重,收成又不好,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幸亏大人慈悲……现今爷爷熬过来了,阿娘也寻到了地方卖酒,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啦。我特地做了这个风车,想感谢大人。”
周檀刚刚伸手接过他的风车,就听见他小声说:“大人生得真好看,像话本子里的神仙哥哥一般,我能叫你哥哥么?”
周檀失笑:“当然可以。”
福生吹了吹他手中的风车,看见风车“哗啦哗啦”地转起来之后,就笑着往回跑。二娘见他过来,匆匆地唤了一声:“福生,又忘了阿娘教你的了?”
福生连忙停下来,转过身挺直了腰板,双手交叠,向周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他手掌交叠错了些位置,礼行得歪歪扭扭,这山野村庄,并无人会这样行礼,学来也不容易。
“哥哥再见!”
二娘也学着福生的样子行了个礼,就告辞了。
曲悠关了门,回头见周檀正盯着手中的纸风车发呆,眼睛不知为何红了些。
她了然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就算隐居山林中,从未接触过的百姓也愿意为了你学一个君子礼。”
“做君子,当如是。”
周檀抬头看她,眼眶中噙着眼泪,可面上仍旧是笑着的。
“这么说来,这辈子也不算太差。”
曲悠握着他的手,刚想回话,便听见身后“砰”一声响她方才没有关好门,此刻不知是谁一脚踢开了杏花别院的大门!
来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人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冒着光,上来就毫不客气地问:“你就是周檀?”
曲悠挡在周檀身前,有些警惕地问:“先生是……”
老头一拍大腿:“总算找到了,你们两口子可让我好找!”
他立刻抖落了衣袖里藏着的药箱,不耐烦地对曲悠道:“来来来,让一让,我为他把把脉。”
曲悠没动:“先生,您……”
“哦,我,”老头皱着眉取了根银针,吹了一吹,口中喋喋不休道,“免贵姓李,名字记不得了,大家都爱叫我一声决明子。我是收到我倒霉徒弟临死前寄来的信才来找你们的,你不知道我找得多费劲,都说子女是前世债,老头子我无儿无女,还要被倒霉徒弟差遣,命苦啊……”
曲悠眼皮一跳:“决明子?”
李决明,是大胤风俗志中有名的神医,史书也说过“决明”只是他信手拈来的一味药名,并非真名。决明神医写过一本《南山草录》,直到几个世纪后仍对医学界有巨大的帮助。
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得礼仪,颤声问:“先生的徒弟,可是……”
决明子一手抓了周檀的手腕,周檀无力反抗,只好顺从。
他在周檀的脉上摸了两把,吹了个口哨,随口答道:“我徒弟不是和你们是老熟人吗,姓柏名影,没有字,想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没名儿呢。命苦啊,好不容易教出个徒弟,还是个想不开的主儿……”
曲悠膝盖一软,险些在他面前直接跪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