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2 / 2)

“贺叔叔?”展颜一抬头,见他醒了。

贺以诚没说话,定定望着她,她也在看他,他有点老态,疲态,遮不住的年岁感,他平时不这样的,整个人像突然被决堤的大坝冲垮了,水退去,露出荒凉的地表来。她真是心酸,觉得他可怜,怎么那么可怜呢?那么体面,那么风光的一个人,落到这个田地,她不能原谅自己。

他一时间也没说什么,只让她照顾着,贺图南出现在门口,沉默地看过来,等他吃了点东西,他靠近他:“爸。”

贺以诚说:“你先回北京,忙你的去。”

什么都没说清,贺图南不肯走,他不动,展颜不知道他这个拧巴什么,她觉得无奈,没办法怪他,也不忍心,她只觉得是自己的错。

“我去收拾下。”她把残汤剩饭拎出去,眼神动了动,贺图南跟她出来到水槽那。

全是照顾病人的家属,一旁,穿碎花短袖的老太太正拿洗衣粉搓饭缸子,饭缸有些岁数,豁了口,磕掉了漆,主|席头像都只剩半边,展颜打量她几眼,把洗洁精送她了。

走廊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人走,有人进来。

“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北京吧我在这就行,这些年,我也没照顾过他,让我来吧。”展颜拿毛巾把桶上水擦干净,装进布袋。

她沉静无比,毫无波澜,贺图南凝视着她,跟着她,步子放慢,黄昏的余晖从窗子那斜斜打到过道上来,那么长,亮亮的,反射着眼睛。

展颜着急回去,从水房,到病房,好大一段距离。

“颜颜。”贺图南在身后喊她,展颜回头,这才发现落下他这么远,他背着光,也瞧不见什么神情,隐约只觉眉眼深浓。

他仅仅喊她一声,没下文。他一直等她转身看自己一眼,可她没有,人都要伸手推病房的门了,他叫住她。

她的脸,被霞光镀满,长睫像洒了金粉毛茸茸的。

过道里,有人抱着个破收音机,来来回回走,收音机里传出歌声: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儿呀

迎着风儿随浪逐晚霞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歌声近了,那样悠扬,又远去,展颜问:“图南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怪好听的。”

抱收音机的男人正走到贺图南旁边,一转头,对她说:“小姑娘,这是八|九年齐豫的老歌,你那时估计只这么高哩!”他比划了两下。

贺图南没说话,他只是冲她打了个手势,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