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仿佛按捺胸中怒气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吩咐手下“进宅清查所有角落都必须翻遍,不许漏掉一处。”
李诫嘴角翘起,忍不住要大笑,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赵瑀悄悄拽他的袖子,“你去里头照应,我和丫鬟们坐在偏房等着。”
李诫略一颔首,“好,袁二留给你,别让人冲撞了你。”
正午已过,日头一点点向西偏去,火球一般燃烧的太阳威力不减,地面晒得白花花的,热浪扑面而来,蒸得人透不过气。
顶着太阳清点的官吏,一个个大汗淋漓,满面通红,就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明明热得够呛,又不好明面抱怨,只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瞥一眼廊下的钦差大人。
偏房摆了冰盆,又有乔兰打扇,很是凉爽,赵瑀滴汗皆无,看此情景,虽知不妥,也禁不住暗自发笑。
她吩咐莲心道“给列位大人送点绿豆汤,再切些西瓜。”
丫鬟们很快把东西端过去了,大热天送清凉,官吏们自然是喜笑颜开,乐得躲一边儿偷懒。
唯有温钧竹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赵瑀隔窗望着他。
以前的温钧竹,虽见面不多,给她的印象却是个安安静静的男子。如今,别看他面上沉静自若,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焦虑,李诫一激,他就失了分寸,似乎怕失去什么,又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
他总是和李诫过不去,千方百计要斗倒李诫,难道是因为自己
此念头一起,赵瑀马上否定,自嘲般一笑,自己竟有如此能耐,令他朝思暮想
怎么可能
况且他对张妲那般冷酷不接受人家的感情也就算了,还把她硬生生推给别人,充作你们的棋子
赵瑀想起这事来就觉得烦闷不已,方才对他生出的几分探究之心顿时烟消云散,遂吩咐乔兰将窗子关上。
窗子砰然关闭,声音传到温钧竹耳朵里,他身子不由颤了下。
他知道赵瑀已然对自己生厌,别说她,就是表妹也一反常态,和自己逐渐疏远,甚至开始不听舅母的话。
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李诫的所作所为,已触及温家的根本利益,早已不属于他们的私人恩怨。
此次,只要查到一两银子不符,他就能大做文章,将李诫扳倒
然而没多久他就失望了。
“没有差错怎么可能你们都仔仔细细搜过了”温钧竹不错眼盯着下头的人,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
“是,都搜过了”
温钧竹看向杨知府,嘴里讷讷道“你们也都看过了”
杨知府苦笑“看过了,李大人所报无一差错。”
温钧竹脑子嗡地一声,但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脚,还好被人从旁扶住。
他茫然看过去,“多谢。”
映入眼帘的是李诫似笑非笑的脸,“温大人,我家底儿都让你查了个干净,我这贪墨的嫌疑,可以去了吧”
他吊儿郎当的声调,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瞬时,温钧竹受不住了,“不行还有高家,我要拿高家审讯”
“大人”杨知府上前一步拉过温钧竹,压低声音说,“不能贸然查高家,高家三代经商,生意遍布山东小心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他家是皇上亲口封的义商”
温钧竹怔住了。
夏风拂过,院子里的杨树叶哗啦啦地响,活像一群人拍着巴掌嘲笑傻瓜,傻瓜
温钧竹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钦差大人中暑啦”
他的人抬着他,慌慌张张地叫郎中。
目的已达到,李诫不耐烦再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同僚,若还有疑问,咱们直接御前奏对。时辰不早,我还要收拾院子,好走不送”
温钧竹是否还有后续动作,李诫全然不在意,他连夜写了封奏折,把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末了,奏请在山东省率先实行官员报备家财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