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的纹路以银线绣制, 满布在虞黛宽大的袖摆上,她被晏乐萦牵起的那边衣袖上的绣线已被血色浸透。

晏乐萦有心?避讳外人,虞黛却仿佛并无此?意。

她扬眉,难得笑得轻松, 直接解释道:“应当是后苑宫人的血吧,我晨起去了那儿,许是不当心?染上了。”

晏乐萦却仍旧错愕, 没有松开手。

“我时常会去那儿照料宫人。”见状, 虞黛说的更细,“不知姐姐晓不晓得,那儿住了不少伤残的宦官宫女,好似…都是三年?前那场宫变后盘查出的宫人。”

如何盘查,从何处盘查……

晏乐萦眼皮一颤,自然是从东宫。

“陛下?应是晓得他们或伤或残,身子不便, 宫外又没有亲眷,所以把他们安置在那儿。我闲来也无事, 去帮帮忙走动?也好。”虞黛又道。

这下?,晏乐萦收回了手,她掀起眼皮看虞黛。

余光还能瞥见那桌案上力透纸背的字, 是虞黛所书。

勤政明德, 爱民至善,季砚其实都做到?了,他在朝堂上雷厉风行铲除异党, 实则也是除去了那些贪官蠹役,拔去了沉疴宿疾。

晏乐萦曾在江南为商为民,深入百姓之中,她不是没有察觉。

为何呢?虞黛不清楚吗,明知季淮迫害宫人,却仍选择为季淮卖命?

晏乐萦心?中越发复杂,只觉得又渐渐拧成了乱麻。

又与虞黛就此?事聊了几句,虞黛却不再?透露更深,只说愿意效劳自然便去了,待茶盏凉,晏乐萦呼出口气?,起身告辞。

虞黛将她送至珠镜殿门前,一路含笑。

倏然,在晏乐萦临走前,她又道:“晏姐姐

春鈤

,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什么?”

“瞧见容貌相似的人,是会生?出几分亲近。”她凝视着晏乐萦,表面纯然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一丝情绪,是疑惑。

她也和晏乐萦一样疑惑,为何世间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她喃喃着,“我好像真的见过你……”

有什么思绪在晏乐萦脑中一闪而过,却瞬然消散,依旧没能抓住。

晏乐萦无意识眉尖微蹙,也在思索,突然虞黛凑近了她,“晏姐姐,深宫之中多?顾念保全自己。”

“谁的话也不要?轻信。”她轻道。

言罢,她向晏乐萦行礼,便送到?了这里。

*

晏乐萦没有径直回含凉殿,这段日子她闷了太久,虽然深秋总是一派萧瑟之景,也好过被冷冰冰的峻宇雕墙囚困起来。

这一日她带着妙芙在御花园足足逛到?日落,直至天色昏黑,含凉殿的宫人找来,才就此?罢手。

季砚早已回了殿中。

玩过头了,晏乐萦后知后觉有点忐忑。

殿内,季砚端坐在偌大的黄梨花木桌案前,他脊背挺直,些微垂头,不似在伏案处理政事,更像是在出神。

晏乐萦一眼瞧去,还见宫人早已备好晚膳,但?季砚应当是在等她。

“阿砚哥哥?”

宫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看上去季砚果真不大高兴,晏乐萦只得自己先开口。

季砚眼皮微动?,掀眸直直朝她看来。

比起少时两厢纯粹的情谊,如今的多?数时候,晏乐萦只能在他的乌眸间瞧见一片复杂,纠结,隐忍。

她步履微顿,不愿朝这样的他走去,但?今日既然见了虞黛,少不了会被他推敲,她也打算趁此?机会将这事摊牌,问问他为何会救虞黛,又为何将虞黛留在宫中。

“阿砚哥哥在等我用膳吗?”她缓步走去,想略过他不大好看的脸色,视线往下?落,却瞧见他手里似乎捏了个什么东西?。

晏乐萦一怔。

季砚偏好暗的东西?,连置在桌案上那盏宫灯瞧着都不够亮,唯有批阅奏折时,会加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