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呼吸一窒,他从来不知道宋星阑去过母亲的葬礼,那其实算不上葬礼,宋谨只是从殡仪馆捧回母亲的骨灰,和母亲生前的同事还有几个邻居奶奶一起,把骨灰盒放进墓地―-他都猜不出十五岁的宋星阑会出现在哪个环节里。

“你如果好好对他,不至于这样。”宋谨攥紧了拳,“当初你觉得星阑年纪小,不记事,养在身边放心,所以留着他,为什么又要虐待他。”

其实问了也白问,有些暴力一向是没有缘由的,也不是所有的施暴者都会醒悟悔过。

“我他妈就应该打死他……把他关在楼上,饿死他……”宋向平瞪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表情扭曲,“有一次我打在他眼睛上,他哭了一晚上,说眼睛疼……看不见东西了……要找妈妈,找哥哥……哈哈哈……也是命硬,这样都没瞎

宋谨几乎站不住,往后跌退了一步,他回过头看向窗外,正对上宋星阑的眼睛。宋星阑一直看着他,眼神没落半分在宋向平身上。宋谨猛然意识到,他以为梦里受伤的宋星阑是失忆的宋星阑,但其实不是,那是小时候遭受宋向平暴力和虐待的小孩,他年幼的弟弟。

充血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还有元宵节的孔明灯,我等了那么久,你放给我看吧……

都是宋星阑儿时的遭遇,以及那个他们未完成的,放孔明灯的约定。

最不想见宋向平最恨宋向平的人就是宋星阑,但他现在已经能够那么平静地站在病房外,因为有些仇恨马上就要走向终结,而这个结果大部分是宋向平咎由自取,他们两人都没有错。

家仇旧恨,到此为止了。

宋谨出了病房,去脱防护服。宋星阑摘下左耳里的无线耳机,递给旁边的人,淡淡说:“他死了以后,你处理好就回国,我给你安排其他工作。”

“明白。”

医院楼道里,宋谨和宋星阑面对面站着。宋谨后背打着颤,他抬手,从宋星阑敞着的外套里伸进去,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安静的,没说话。

“回酒店休息。”宋星阑搂住他的背,轻轻抚两下。

“晚上有回国的航班吗?“宋谨说,“我想回家。”

“凌晨有,等会儿订,先去吃点东西。”

这是宋谨经历过的用时最短的跨国行,凌晨三点多,他们回到家。打开门,葡萄柚睡眼朦胧地蹭到宋谨脚边,宋谨抱起它,走过去,把它放回猫窝。葡萄柚在宋谨的抚摸下很快重新入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宋星阑站在旁边,它迫于淫威,不得不尽快睡着。

两人各自在两个洗手间洗澡洗漱,宋谨吹干头

发,站在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然后他走出云,走到宋星阑的房门口,敲了两下。

他打开门,宋星阑正在喝水,见他进来了,放下水杯,问:“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