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将陶柚托起来,由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动作轻得像在捧一块龟裂的玻璃。
陶柚全然没有反应,嘴唇有些发紫, 睫羽轻盈地掩住青黑的眼底,没有丝毫因为痛楚而发出的颤抖。
这让裴于逍更?恐慌了。
是一种预感到?自己即将失去某种极其珍贵的宝物,看见他朝天空越飞越远, 用尽全力也抓不住的恐慌。
周围人群被疏散,阳光透进走廊,洒在陶柚的皮肤上。
阴天的阳光有一种很特殊的颜色,像飘散的雨雾, 像晃动的阴影,落在陶柚洁白的侧颈上时,又融合成一种月光般的没有生机的冷白。
裴于逍指腹贴上陶柚颈侧,触碰到?冰冷滑腻的皮肤,底下脉搏急促而虚浮地跳动着。
这种跳动显然不正?常,可陶柚彻底没有了意识,连疼痛都感受不到?,裴于逍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他。
但脉搏的跳动至少说明陶柚还活着,或者说这副躯体?还活着。
裴于逍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冷静快要濒临极限。
他不敢去猜测自己托住的是否是陶柚,抑或只?是一副躯壳。
救护车来得很快,非常幸运的是,首都大?学的附属医院离学校只?有三四公?里?。
医务人员用担架把陶柚抬上救护车,拥堵半天的人群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救护车上,医生给陶柚戴上了氧气罩,开通静脉通路补液,陶柚依然没有恢复意识。
裴于逍垂着头,一错不错地盯着陶柚苍白汗湿的侧脸,脊背不如往日挺拔,神情恍惚。
“血压有点低,心率也不太对,”医生简单查了下指标,问?裴于逍:“他以?前有过这种症状吗,有没有什么?基础病?”
“年初做过声?带手术,”裴于逍声?音很轻,像极力克制下某种情绪后表现出的有破绽的冷静:“四个月前肋骨骨折内出血,也做了手术。”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心脏呢?”
“心脏?”裴于逍表情空白一瞬,仔细回想:“以?前检查都正?常……不过他睡眠一直很不好,和这个会有关系吗?”
“不好说,”医生摇头:“得回医院详细检查一下才知道。”
他又看了裴于逍好几眼,不忍让这个年轻人失魂落魄,安慰到?:“他现在状态还算稳定,别太担心。”
早就?不只?是担心了。
是被巨大?的秘密和随之而来的不甘、痛苦、虚无压垮前,最后强硬挺直的脊背。
但他依然感激医生的安慰,扯了扯唇角,尽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谢谢。”
·
抵达医院后,陶柚直接被送去了急诊,经历一通检查,最后转入了心脏内科。
裴于逍从来不知道陶柚心脏还问?题,之前的大?半年,全身检查少说也有两三次,什么?贫血、低血压这些小毛病都有过,就?是没影响过心脏。
病房外,裴于逍静默地坐在长椅上,十指不自觉地用力交握。
医生拿着报告走近,裴于逍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没事没事,别着急,”医生大?约五十多岁,笑起来的样子很稳重:“是心律失常和过度疲劳引起的昏厥。”
“心律失常?”裴于逍皱眉。
“对,”医生带他进办公?室,给他看刚拉的心电图:“现在其实看不出什么?了,但刚在救护车上测到?有过异常波动,再观察一下吧,之后可能做个动态心电图看看情况。”
裴于逍不太明白,忧心忡忡地:“我们?之前也做过好几次检查,都没查出心脏有什么?问?题。”
“对,没有器质性病变,”医生说:“出现这种情况跟个人的生活习惯和精神压力都有关系,他年轻,本身没有冠心病之类的基础性疾病就比较好处理,没事,现在基本已经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