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一愣,快步回到乾清宫,发现明熙帝只叫回了他一人。
明熙帝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不过手里握着一封奏折,正看得认真,听见脚步声,才抬眼看过来。
陈恕近前拜见,明熙帝却没有叫起,陈恕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天子阴郁的目光凝滞在他身上。
“陈恕,你是何时起的心思?”明熙帝冷声问道,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和煦。
陈恕恭敬地俯首,他们外面明熙帝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心中也并不慌张,他猜到明熙帝恐怕已经放弃了太子。
“陛下,臣回到盛京之后,查清楚了一桩旧事。”陈恕没有直接回答,低声道:“臣的岳父,二十年前任原武县县令,被奸人所害,臣的妻子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真相,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凶手是谁。”
明熙帝一愣,只听陈恕冷声道:“就是当今的首辅大人,姜大人掌握了胡善泓贪污和草菅人命的证据,他们联手将姜大人害死。”
陈恕面色沉重,“臣幼时,便蒙太爷爷教导,知道这世间的太平,都是如姜大人那样的清正之人以命换来,臣不才,却也曾立志要做这样的人,因此臣不能违背祖上教诲。”
明熙帝抿紧了唇,良久让陈恕到床前来,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
陈恕接过来一看,眉头紧蹙,上面记录着当年太子庙之事的真相,十分详实,甚至将这件事中牵扯到的所有人的姓名以及罪名都记录了下来。
这明显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一份卷宗。
他惊讶道:“陛下,原来您当年查过此事。”
明熙帝道:“你以为朕完全不知此事吗?姜和是难得的治水能人,他的死让朕也很痛心,只不过当时朕不能处置王启恒。”
陈恕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很快明白,当时明熙帝登基时日不长,不能失去王家。
可这么多年,姜家的后人也没有得到优待,陈恕不能接受明熙帝所谓的蛰伏。
明熙帝也看出他的委屈,叹息了一声道:“陈恕,高处不胜寒,朕这么多年时刻如履薄冰,如果走错了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必要时也只能牺牲一些人。”
他幽幽地道:“你如今已经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了,还不够吗?”
陈恕笑了一声,“陛下,甚至是做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事罢了。”
明熙帝暗恨他的刚直,但他此时不得不低头,陈恕这人,除去这臭石头一样的性格,倒是比其他几个臣子道心坚定。
他并不追随任何人,只一心追随自己心中的道义。
有他在皇孙至少不会长成太子那样庸碌之人。
明熙帝内心复杂地道:“陈恕,姜和的事是朕有愧,但这天下,还是望你尽心,这是朕的心愿,祖宗基业,不能毁在朕手里。”
陈恕沉默不语,在明熙帝几番催促之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明熙帝疲倦道:“朕会将王启恒交给你处置。”
陈恕这才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句谢。
明熙帝心灰意冷地挥手让陈恕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劳累地合上了眼。
佛说因果循环,当初他一时的犹豫,造成今日的局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几日后,明熙帝下旨让孙恪带兵,前往何家庄活捉王启恒。
王启恒率领思兵顽强抵抗,但孙恪打了几十年的仗,仗着何家庄易守难攻的地势,将王启恒困在山谷中七日。
王启恒粮草不足,先是派儿子王五爷出去探路,被孙恪斩杀,而后自己想在夜里偷偷潜逃,正好被孙恪手下的一个千户发现,一箭射在他腿上,将王启恒活活逮捕,剩下的残兵听说王启恒被捉,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就尽数投降。
陈恕和姜贞在刑部大牢中,再次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启恒。
这时候他再也不是什么身着红袍人生得意的首辅大人,而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尤珍的夫君是刑部官员,在他的授意下,王启恒进来先挨了一顿痛打,接着又饿了三天,只给他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