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不正常。
太多的不对劲。
“你们这里,”她继续开口,“难道就没有能验证血亲的法子?”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等出去之后,你可以自己去查。”
“你是圣女的儿子,顾洺宁,你一直帮着杀你娘的人活着。”
“你只是没看清。”
“你只是,被她骗了。”
“就像从前的我……被你骗一样。”
顾洺宁忽然闭上眼,咬牙,低声吼出一句,“别说了。”
他像是撑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却再也压不住那根绷了十多年的神经。
脑海里,有什么猛然炸开。
是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师父不高兴。
她看他总是皱着眉,用恶毒的语气骂他“孽种”,“低贱的东西”,
一次次在他蛊术失败时打断他的手腕,把他关进寒井说,“你若不是个废物,我早就成了。”
他说不疼。
他告诉自己,不疼的。
只要她还留着他,就还有一口气。
他没有爹娘,没有朋友,没有人肯靠近他。
只有她。
他必须要靠着她。
那是他唯一的归处。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
他认了一生的“师父”,是他生母的仇人。
师父留着他是因为他是献祭所用的圣。
他二十年来所有的忠诚,都是帮凶。
他从未拥有的“娘”,也从未恨过他,甚至可能拼死护过他。
顾洺宁再也撑不住了。
他颤着手,肩膀低垂,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
他靠近她,忽然伏下身,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方羽心本能地一震,想闪躲。
可下一刻,她听见他极轻、极低的一声哽咽。
她怔住了。
整个人仿佛被这一声压住。
顾洺宁的手抱住她,微微发抖,像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崩塌。
他脸埋在她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几乎没了声音,只剩下止不住的颤。
方羽心僵在原地,缓缓抬手,却最终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
那种从孤独、痛苦、怀疑和爱恨中崩塌的哭,不是为了求怜悯,而是……
是终于失去了全部伪装后,一个被害者的崩溃。
地牢之上,雪地狂风呼啸,远山如墨。
而在那一处孤峰峭壁前,两道人影骤然交锋。
衣袍翻卷之间,剑气如虹,焚火卷天。
血衣姥姥身形明明稚小,却一掌逼得墨九连退数步,脚下白雪寸寸塌陷。
她周身内力狂涌,掌下不止一种功法,或凌厉、或诡谲、或森寒,分明是各大门派功法交错齐出,令人目眩神迷。
墨九拧眉,焚天诀自臂间激荡而出,空气震出一圈圈气波,霎时将四周雪层尽数融化。
血衣姥姥忽地一笑,音调幼嫩却冷得刺骨,“果然不愧是焚天谷的火种啊……这一身功法,看着就让人心痒。”
她眯起眼睛,目光森森地盯着他,“你夫人那蛊……是谁解的?”
墨九眼神冷如寒锋,未答。
“是圣女?”她忽然语气一变,阴恻恻地逼问,“圣女在你这边吗?她没死?她是不是一直躲在你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