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拎着剑,忽然笑了起来,对冯韩道:“你这侄儿,倒是比你还聪明些。”

冯韩勉强一笑,端正跪好。

他如今已不能开口为赵氏说话了,皇帝本就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他心中对赵氏不满,无论如何也会针对赵氏做些文章。

皇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皇后不是最看重颜面么?既然如此,朕便给她个天大的颜面。”

顿了顿,他神色也逐渐兴奋起来,仿佛欺辱皇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朕要当着皇后的面选妃,选到合意的人,朕就当场废了她!赵氏一族若是敢为她撑腰,朕也一定不会轻饶!这个毒妇,就该孤独至死,被所有人唾弃!将选秀之事提前,就定在春分。”

冯丙从善如流,连忙应声:“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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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韩和冯丙,退出了御书房。

两人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太极宫。

冯丙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叔父,您没事吧?”

冯韩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没事。”顿了顿,他又笑着问:“方才叔父在劝阻皇上莫与赵氏起冲突时,怎么没见你开口帮忙?”

冯韩总觉得,冯丙今日有些奇怪,他过于冷静了。

而冯丙心里清楚,叔父想维持前朝后宫的平衡,这样他作为东厂厂公,便能高枕无忧,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所以自然不希望打破当前的局面,更不想皇帝和赵氏冲突。

冯丙定了定神,道:“若是我们都劝着皇上,以他的性子,只怕会把我们当成赵氏的说客了……故而,不敢贸然开口。”

冯韩瞥了他一眼,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冯丙又道:“而且,侄儿最终不是劝住了皇上吗?这也是侄儿的缓兵之计,说不定皇上过两日便不生气了呢?”

冯韩冷笑了下,道:“永王妃可是皇上心头的朱砂痣,怎么可能说不在意,便不在意了?”

冯丙点了点头,事不关己地笑起来:“确实,那皇后娘娘,只怕要遭殃了。”

冯韩又凝视他一瞬,终究没有说什么。

冯丙答应过夜屿,要勾起皇帝和赵氏的矛盾,若是他不拦着皇帝去杀皇后,会遭冯韩怀疑,便只能以这种折中的方式解决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回了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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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书房内茶香幽幽,宁王和夜屿面对面坐着,热腾腾的水汽在中间缭绕,有些扑朔。

宁王抬眸,看了夜屿一眼,低声道:“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距离春分宫宴,已经越来越近了。

夜屿微微颔首:“万事俱备。”顿了顿,他抬头,对上宁王的目光,道:“王爷已经想好了么?”

宁王笑了下,道:“本王醒着的每一刻,都在想着……已经十五年了。”

自十五年前,永王在玉谷城战死,他得知这个噩耗,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少年时期,他一直跟在永王的后面,什么事都依赖着永王这个兄长,而失去兄长之后,他似乎顷刻间就长大了。

毕竟平日在朝中没有任何积累,一点都帮不上永王,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被人设计、迫害,却无能为力。

他太恨那样无能的自己了。

这一口气,憋了十五年,终于要爆发出来,宁王比任何人都盼望着春分那一天的到来。他要还永王、还玄宁军一个公道,让那些逝去的人安息。

他们做了尽可能周全的准备,却没十足的把握。

凡是都有万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夜屿低声道:“夜屿誓死追随王爷。”

宁王眸光微滞,看他一瞬,低声道:“夜屿,这些年多亏了你在皇帝身边周旋,本王才有机会潜心经营,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此事若成,皆大欢喜。如若不成,你便带着舒甜和王妃,逃回封地去,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夜屿却摇了摇头。